悲。
    無盡的悲。
    沈蘊不知道自己和許映塵重複了多少遍她已經無礙，可以出去了。
    但他依舊不肯讓她起身。
    隻用那道擔憂的目光緊鎖著她，好像她動一下就會碎掉一樣。
    沈蘊：……
    她真的知道錯了，下次一定輕點演。
    反思過後，沈蘊再次開口嚐試。
    “咳，師兄，我已無礙了。”
    “撒謊。”
    “……”
    一炷香後。
    “師兄，我真的無礙了。”
    “別亂動，好好躺著。”
    “……”
    又一炷香過去了。
    “師兄，我真的緩過來了，現在身體好的能吃十隻銀角豬外加兩盤富貴丹酥。”
    “非要這般誆騙我？秘境結束時間還早，你且先安心修養。”
    說完，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又從儲物戒指中摸出來一個丹藥瓶。
    “對了，把這瓶丹藥也服下。”
    “……”
    再次過去一炷香後，沈蘊終於忍無可忍了。
    她直接一個用力，從地上坐起身來。
    許映塵正在垂眸沉思，少女突如其來的動作將他驚得肩背一僵。
    他抬眼望去，沈蘊的麵容已近在咫尺，帶著一抹笑意闖入他的視野。
    陽光就在這時恰好穿透荒蕪之地的沉寂，潑灑在二人身旁。
    暖金色的光暈隨著呼吸起伏，悄然攀上沈蘊的側臉。
    她的輪廓轉眼便被鍍上一層金邊，美的讓人心顫。
    許映塵的呼吸驟然凝滯。
    他從未如此近地看清她的臉，哪怕上次被她不小心吻了上來，也不及此刻分明。
    分明是奪目絕豔的骨相，偏被一雙明亮的瞳孔浸出幾分清澈。
    眉宇之間隱隱透出的鮮活神采，竟灼得他心口發燙。
    他突然就想起了那個陰差陽錯的吻。
    那清冽的呼吸。
    那片柔軟。
    許映塵的喉結無意識的滾動了一下。
    他將指尖叩進掌心，試圖壓住自己突如其來的心悸之感。
    【叮——許映塵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255】
    而沈蘊見許映塵愣著不語，還以為是自己嚇著了他，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見他仍無反應，她這才提高音量開口。
    “師兄，我！真！的！無！礙！了！”
    “我現在身體好的能同時和一百個男修雙修——！！！”
    “……”
    許映塵瞬間回神。
    他看著中氣十足的沈蘊，皺了皺眉：“當真？”
    “當真！”
    “那我扶你起來。”
    沈蘊：……
    不是，他真的信自己無礙了嗎？
    心念流轉間，一團流溢著靈氣的光暈憑空浮現。
    沈蘊立刻與許映塵對視一眼，心知這必然是離開此處的出口。
    兩人當即靠近那光團，身形一閃，直接投入其中。
    霎時間，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將他們瞬間送離原地。
    外界，月芒正在原地踱步。
    當沈蘊的身影自光暈中顯現時，他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
    “主人，你可無恙？”
    月芒疾步上前，剛在沈蘊身前站定，臉上的笑容便開始凝固。
    沈蘊穿著一身紅衣，他起初並未察覺異樣，直到現在靠近她，才嗅到這股刺鼻的血腥氣。
    月芒的眉心狠狠一跳，凝神細看過去，這才驚覺她那身漂亮衣裙，早已被暗紅色的血跡洇透。
    一陣剜心的疼猛地竄上來，壓都壓不住。
    下一秒，他的掌心便凝聚起一團金色治愈靈氣，毫不猶豫地渡入沈蘊體內。
    月芒手中的療愈動作一刻不停，目光卻忽然刺向一旁的許映塵。
    那雙眸中盡是冰冷的殺意。
    他真該死。
    二人共赴凶險劍陣，主人浴血踉蹌而出，而他卻白衣勝雪，纖塵不染。
    若是自己陪著主人進去，斷斷不會有讓她受傷的機會。
    許映塵觸及到對方充滿寒意的目光，眸色忽然轉深。
    他的唇瓣幾不可察地微啟，想要說些什麽，卻在吐息之時抿緊，終究未泄一字。
    月芒目光中的詰問，他看得分明。
    可他無權辯解，隻因沈蘊的確因他重傷至此。
    他望向少女染血的衣裙，袖中的水流也隨之一滯。
    複雜的心緒頓時如潮水般將他吞沒。
    真想……將她箍進懷裏，將所有的溫柔與克製都傾注於她。
    但深植於骨血的理智，終究把那幾乎衝破桎梏的情感硬生生拽回。
    他輕輕闔眼，未置一詞。
    一旁的沈蘊：……
    不會吧，不會出來之後還要和月芒也解釋幾次吧？
    ???????????她是真的無礙啊！
    沈蘊歎了口氣，輕輕移開月芒搭在自己腕上的手。
    “不必耗費靈力，方才是我一時疏忽未用淨身術罷了。”
    說完她便祭出那麵星淵玄鑒，指訣快速翻轉，使出幾道淨身術。
    靈光流轉間，周身血汙盡褪。
    那個染血狼狽的身影在鏡中消散，唯餘眉眼含豔，灼若芙蕖。
    沈蘊對著鏡麵挑了挑眉。
    謔，灰姑娘成功爆改惡毒繼母。
    見自己已恢複體麵，她收起鏡子，轉頭看向身旁二人。
    “這秘境是不是快結束了？”
    許映塵聞言微微頷首：“估算著，大概再過一日秘境就會關閉，屆時師妹可以與我一同回東域。”
    沈蘊點了點頭，然後就忽然被大饞丫頭附了體。
    “既如此，反正這秘境裏也沒別的稀罕物了，不如我們逮幾隻靈獸嚐嚐鮮吧，就當品品當地特產了。”
    話音剛落，她已將視線投向月芒。
    月芒立刻心領神會。
    “我去抓靈獸，主人想吃什麽？”
    “抓幾隻靈兔吧。”
    沈蘊一邊思考，一邊從儲物戒指中取出那把心愛的竹製躺椅，指尖隨意地點了點。
    “我記得你在儲物袋裏裝了一把靈椒來著。”
    月芒乖巧點頭，臉上笑意卻忽然斂起，目光銳利地轉向一旁的許映塵。
    他的眼底含著清晰的警告之色，可許映塵隻是冷冷地回望著他，一言不發。
    見狀，月芒將視線收回，未再多言。
    他指訣一掐，身影瞬間化作一道流光遁去。
    沈蘊目送他遠去，將躺椅在身側擺正了些，慵懶地倚坐進去。
    她看向依舊站在身旁的許映塵，忽然輕笑一聲。
    “師兄，還傻站著呢？”
    “你識海裏的劍道傳承若再不去煉化，說不定一會兒自己長腿跑了。”
    許映塵經她這麽一提醒，立刻神識內視。
    果然看見一道傳承在他識海中懸轉，還隱隱漫著凜冽的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