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
    厲霆修回到家，老爺子就麵色凝重的把他叫去了書房。
    “你爸……”
    老爺子剛要開口，厲霆修扭頭就走。
    老爺子都懵了。“你給我站住。”
    厲霆修神情有些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我陪你孫媳婦兒蜜月呢，這點小事值得叫我回來？”
    吊兒郎當的坐在椅子上，厲霆修隨手拿起老爺子的純金馬把玩。
    老爺子上前一把拿過來，怕一會兒他生氣了給自己摔了。
    “你爸昨天聯係我了。”老爺子再次開口。
    厲霆修依舊沒說話。
    “可能是遇上難處了……這麽多年了，畢竟是你爸。”老爺子有些動容了。
    人年紀越大，心越軟。
    已經不是當年了……
    何況，厲銘城這麽多年沒回家，好不容易主動聯係一次，他這火氣也沒那麽大了。
    “您心疼兒子，我能理解。”厲霆修並不怪老爺子，他的手指在椅子上慢慢敲打。“但這些年厲家的一切，是我賺的，您想拿我的錢給他，不行。”
    老爺子蹙了蹙眉。“說的太生份了。”
    老爺子自個兒的積蓄就能讓厲銘城撐死。
    “當年他逼瘋那個女人，扔下一切，豪言壯誌一分不要淨身出戶的時候，沒想過有今天？”厲霆修冷笑，他看不起厲銘城。
    沉默了片刻，厲霆修起身。“爺爺，我比他有出息，如果我決定離開厲家，這輩子，就絕對不會再回來搖尾乞憐。”
    老爺子驚了一下，知道厲霆修這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厲霆修氣性大，是老爺子帶大的，什麽脾性……老爺子最清楚。
    厲霆修這是在告訴老爺子，這個家有厲銘城，就沒有他厲霆修。
    這些年厲霆修的心性已經成熟了很多，當年如果不是厲銘城逃的快，厲霆修怕是連他也一起弄死……
    “我沒有要讓他回來的意思。”老爺子的聲音軟了下來。“他打電話，說遇上難處了，他在海城又組建了新家庭，有了兒子……你弟弟已經十九歲了，孩子畢竟是無辜的。”
    老爺子也是個拎不清的。
    可那也是他孫子沒錯。
    厲霆修覺得挺窒息的。
    心口那種難以言說的痛，無人能感同身受。
    “您隨意，開心就好。”厲霆修手指有些發麻，他覺得有些無力。
    這種事，最好還是不要說給他聽了。
    “霆修啊……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不能原諒他？”老爺子試探的問了一句。
    厲霆修沒說話，隻是覺得好笑。
    原諒？
    那種人，有什麽資格讓他原諒。
    “爺爺，這個話題可以不用再說了，沒什麽別的事兒，我就先走了。”厲霆修起身，想要離開。
    老爺子沉默了片刻，看著走到門口的厲霆修。“你去看看，給送點錢，打發了也就是了。”
    厲霆修冷笑。
    他太了解厲銘城了，厲銘城敢主動聯係老爺子，想要的就絕對不是一點點錢那麽簡單。
    這個人，怕是想明白了。
    “當年，他離開厲家的時候，厲氏集團瀕臨破產，別說家產，欠債幾百個億是有的吧？他怕背負債務，才淨身出戶逃離厲家。一個沒有擔當，沒有本事，隻會怨天恨地的人，有什麽臉再給您打電話？”厲霆修的呼吸微微有些沉重。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憤怒過了。
    腎上腺素的極速上身，讓他全身都在忍不住的發抖。
    他想就這麽忍了，可身體的本能讓他憤怒。
    “厲家和厲氏集團有今天，是靠白家，靠我，一步步走過來的，您要清楚，不是我離不開厲家，是厲家離不開我。”厲霆修的話有些重了。
    但這是事實。
    虧損是他填平的，破爛的厲家，支離破碎的厲氏集團，是他一點點靠著自己的雙手拚起來的。
    憑什麽，他一個電話，就要帶著他現在的兒子回來坐享其成？
    “他是你爸。”老爺子拍了拍桌子。
    厲霆修笑了笑，不再多說。
    怕說多了刺激老爺子，他受不了。
    當年，那場畸形聯姻是老爺子強迫的，他這個可笑的悲劇也是那場畸形婚姻下誕生的。
    厲家這種窒息的生存環境，厲銘城想跑也沒錯。
    可他現在想回來，不行。
    “有我在一天，他回不了。”厲霆修看著老爺子。
    “這個家還不是你說了算！”
    老爺子憤怒的拍著桌子。
    其實老爺子一生氣，厲霆修就明白了。
    他哪裏是試探他的態度，他分明是已經動了讓厲銘城和他現在的老婆兒子回厲家的心思。
    眼睛灼熱的難受，那種窒息感越發濃鬱。
    難受到無法呼吸。
    此刻，他腦子裏是空白的，瀕臨崩斷的理智，隻有在想起許安那張乖乖臉的時候，才能短暫平複下來。
    他有病，他是個瘋子，他十歲就殺過人，殺的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他需要藥，許安是他的藥。
    “您……說了算。”
    厲霆修垂眸，關門離開。
    老爺子無力的坐在椅子上，歎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老了，走之前，總不能真的眼睜睜看著厲銘城和現在的老婆孩子在小漁村受苦。
    可他也清楚，父子之間，是死結。
    到死都解不開的結。
    ……
    “厲霆修，你真好。”
    “厲霆修，你是個好人……”
    離開厲家的路上，厲霆修滿腦子都是許安，是許安笑臉紅撲撲的，穿著比基尼在海邊說他是個好人時的畫麵。
    厲霆修忍不住笑出聲。
    這個世界上，也就唯獨許安把他當個好人了。
    他喜歡許安看他的眼神，亮亮的，有光。
    那束光，能讓他呼吸順暢些。
    能給他續命。
    “少爺……您也別怪老爺子，厲銘城，畢竟是他的獨子，他也曾經把這個孩子捧在手心養大，那也曾是他最愛的女人為他生下來的結晶。”管家開車送厲霆修去機場，路上忍不住小聲替老爺子解釋。
    厲霆修沒吭聲。
    道理他懂。
    但他的痛苦，沒人能懂。
    “嗡！”
    去機場的路上，厲霆修接到了沈夢梨的電話。
    “舅舅……”沈夢梨哭的厲害。“對不起，我把許安，從樓梯上推下去了，對不起。”
    身體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凝固。
    那一刻，厲霆修腦袋裏的理智瞬間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