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硯塵”她連名帶姓，語氣平穩卻字字清晰：“我們之間，有什麽‘婚姻’？不過是一場各取所需、互不打擾的合作關係。現在，”
    她微微偏頭，陽光照亮她眼底一絲淡漠：“我這邊不想在你們謝家耗著了，一點作用沒有，還竟給我找不痛快，還耽誤找新男人。能聽懂嗎？”
    謝硯塵的臉色終於徹底沉了下來。他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阮柒！你這是有新目標了？所以才想快點擺脫我？”
    阮柒翹起二郎腿，身子往後椅，手裏把玩著茶杯：“嗯，有新目標了，怎麽？這就不舒服了？你可別忘了，你那白月光是怎麽在我麵前蹦躂的，我現在才找，夠給你麵子了。”
    謝硯塵的臉色更差了;“阮柒！注意你的言辭！這不是你單方麵說結束就結束的事情！”
    “哦？”阮柒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放在膝蓋上，姿態甚至顯得有些慵懶，但說出來的話卻像淬了毒的針：
    “那需要怎樣？需要我向上級打報告，詳細說明我們‘夫妻感情確已破裂’？
    需要我找婦聯的同誌哭訴，說我丈夫長期對我漠不關心、形同虛設？
    還是需要我把你在婚姻存續期間與女人曖昧拉扯，都寫成材料，一並遞交上去，請組織上評評理，這段‘婚姻’還有沒有維持的必要？”
    她每說一句，謝硯塵的臉色就難看一分。他當然知道她口中說的都是什麽。
    她這是在用最平靜的語氣，進行最赤裸的威脅。她手裏握著的，不僅僅是離婚的主動權，更是能讓他，讓更多人陷入極大被動的籌碼。
    她能在剛進入研究院三天的時間裏掀翻了林家，並且毫發無傷，反而地位增長，想必威脅的事情她絕對做得出來！
    一股寒意順著謝硯塵的脊椎爬升。
    他看著她那雙平靜無波卻深不見底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眼前這個女人，早已不是他印象中那個需要依附著謝家存活的、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畏縮的女人。
    她現在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刀，鋒利，冰冷，且毫無顧忌，看誰不爽，直接就砍。
    他所有準備好的話：責任、影響、謝家的顏麵、甚至一絲他自己都未曾細究的、不願放手的複雜情緒，在她這番毫不留情的威脅下，都顯得蒼白可笑，甚至可能引火燒身。
    空氣凝滯了許久。隻有泥爐上茶壺咕嘟的輕響。
    謝硯塵下頜線繃得死緊，最終，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話：“阮柒，你很好。”
    說完，他猛地站起來轉身，皮鞋踩在青磚地上發出沉悶而略顯倉促的響聲，拉開門閂，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那背影，竟透出幾分落荒而逃的狼狽。
    院門在他身後哐當一聲合上，重新隔絕出一方寂靜。
    阮柒端起桌上已經微涼的茶水，輕輕呷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那些複雜的電路圖上，仿佛剛才隻是一隻無關緊要的蒼蠅飛進來擾了片刻清淨，如今飛走了，便也罷了。
    離婚？他既然不想離，那她有的是辦法讓他乖乖配合離婚，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她就讓他好好嚐嚐罰酒的滋味。
    休假結束，阮柒重回了研究院，氣氛已然完全不同。
    新上任的院長馮建國，是個約莫五十歲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手指關節粗大，帶著長期在一線軍工廠磨礪出的實幹和粗糲氣質。
    他穿著和所有研究員一樣的藍色勞動布工作服，但眉宇間的堅毅和眼神裏的銳利，卻讓人不敢小覷。
    他是從山西某個重要的三線軍工廠廠長的位置上直接調過來的，根正苗紅，業務過硬，是上麵欽點來收拾爛攤子、重整旗鼓的絕對可靠人選。
    至於原來的院長？早在林家父子倒台第二天就被帶走調查，最終落得個“一擼到底”，削去所有職務和榮譽，下放到大西北某個偏僻農場進行“勞動學習”去了。
    而副院長的位置？直接空著。
    上麵明確指示，暫不設立，所有工作直接向馮院長匯報。
    經曆林家之事後，對副手權力的製約成了首要考量。
    馮院長召開的第一次全體大會上，沒有冗長的官樣文章，他站在台上，聲音洪亮的說著標準的普通話：“紅星研究院，是國家的刀尖，不是某些人搞歪門邪道、爭權奪利的戲台子！以前的事情，過去了，但教訓必須記住！從今天起，都給我把心思放回正道上！誰有本事，誰就上！誰搞小動作，就給我滾蛋！”
    目光如電，掃過台下每一個人。當初那些跟著林衛上躥下跳、對阮柒極盡排擠之能事的人，個個麵如土色，恨不得把頭縮進脖子裏。
    而阮柒，就坐在台下靠前的位置，神色平靜，甚至有些心不在焉。但她周圍方圓幾米，仿佛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無人敢靠近。
    敬畏、恐懼、疏離、好奇……各種複雜的目光從四麵八方隱晦地投來，卻無一人敢上前搭話。
    就連當初那個看她獨自一人、好心跟她說過話的女研究員趙小雨，此刻也隻是遠遠地看著她，眼神裏充滿了猶豫和畏懼，最終還是在阮柒目光無意掃過時，慌忙低下了頭。
    這姐妹兒可是個一言不合就直接掀桌子、能把天捅個窟窿的狠角色啊！誰知道她會不會因為自己過去那點微不足道的“善意”就覺得可以攀交情？還是躲遠點安全。
    至於當初那個在阮柒剛入職的時候，故意刁難、拖延她入職手續的李科長，更是成了驚弓之鳥。
    每次在走廊食堂遠遠看見阮柒的身影，立刻臉色發白，要麽原地轉身，要麽迅速閃進旁邊的辦公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生怕這位姐哪天突然想起這茬舊怨，隨手就把他給碾死了。
    阮柒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她直接去了分配給她的新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