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周三。
    星沙縣第一人民醫院，手術室。
    第一人民醫院的手術室是不分專科的，本來病人體量就不大，手術也不多，因此手術室可以隨便用。
    骨科的林凡明和聶雲峰同時開台做手術，依舊填不滿手術室的空餘。
    “線已經給你畫好了，沿著我用無菌標記筆給你畫出來的皮瓣取區邊框，作切開術，切開深度6mm！”
    “以你現在的切開術水平，應該可以作皮瓣供區皮瓣邊緣切開了。”竇開爻標記完後，對著陳宋道。
    然而，竇開爻的話，馬上引來了幾雙鼓得如青蛙一般的眼睛。
    “竇教授，你沒開玩笑吧？你是叫小陳切，不是我切？”林凡明的語氣很認真，此刻用手將取口處捂著。
    生怕竇開爻和陳宋二人是在聯手翻他。
    開什麽玩笑呢，陳宋的縫合術倒是可以縫合一下皮瓣，比我也要好，但他的切開術什麽樣你是他老師你心裏沒個數兒？
    竇開爻笑得嘴角都咧開，隻可惜被口罩擋住，別人無法發現：“林醫生，你覺得我像是一個愛開玩笑的人麽？”
    林凡明聞言，本能地就要把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噴吐而出——
    你看起來就不像是愛開玩笑的，竇教授你是絕對的實力派。
    望著林凡明的眼神質疑逐漸消除，竇開爻又道：“我就在這裏，林醫生你怕個啥。”
    “這是我學生，他要是敢搗亂，我能讓他畢業證都拿不了。”
    “放心吧，我們心裏有數的，林醫生，下次，下次你再切開，等會兒皮瓣成形和局部打薄我讓你來操作……”
    林凡明沒回話，拿開自己遮住操作野的手後，認真地盯著陳宋看。
    他還真覺得稀奇。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有那種天才，可以在短短一個月時間裏，就完成切開術的飛速進步？
    以前的他，集中私下裏練習了足足九個月，才有所突破。
    然而。
    等陳宋拿到刀後，持刀入皮的那一刻！
    林凡明就閉上了雙眼，感慨了起來：“竇教授，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是真的不敢相信能有人在一個月時間內，進步這麽大。”
    切開術是基本功，也是功夫。
    一個人處於什麽水平，是哪一種火候，前輩看晚輩時，一看就知。
    竇開爻搖頭道：“那沒有，就這個進步速度，太多太正常了。”
    “更離譜的都有。”
    竇開爻說完總結：“小陳目前來看，隻能說是中規中矩吧。”
    林凡明沒有再回話，目光非常細致地跟著陳宋走刀的痕跡走。
    那控刀走位的過程，格外順暢，一步一步地就跟著竇開爻畫的線完成了閉環切開。
    以刀切物，難在控刀，不僅僅是切開力量的控製，更是切開軌跡的控製。
    回路切開的難度更甚，要講究一氣嗬成！
    操作完後，陳宋就垂立到了一邊去，心裏暗喜的同時，又在認真地看林凡明等人與竇開爻的操作。
    如果說，林凡明的操作，陳宋還能推測出一二細節，知道大概是哪種水平的話，那麽自己老師的水平，陳宋是完全看不清楚底細的。
    隻會覺得好，想學、想要、想會。
    皮瓣局部成形術，其實陳宋目前也會，但這是會診手術，會診手術是林凡明請的，目的是為了學習！
    陳宋雖然是竇開爻的學生，可也不好一個把所有的操作機會都占了。
    這樣做人，這樣做事的結果就是，以後不會有任何人敢和他們師徒二人一起“學習”了。
    所以，第一台手術，陳宋隻是做了皮瓣供區的切開術。
    ……
    “臥槽，竇教授，你學生這算是妖孽了吧，皮瓣的成形切取他也能會，這真是他這個年紀可以掌握得到的手術技術？”
    “他們有這麽多病例積累麽？”林凡明在第二台手術時，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
    林凡明今年四十多歲，一畢業就來工作了。
    他不懂星城醫院的研究生什麽年紀該是什麽水平，反正他大概三十多歲，才有目前陳宋的切開術和清創術的水平。
    這是他經過了三五年的急診積累起來的。
    竇開爻解釋道：“林醫生，我們醫院能給陳宋他們這種學生的臨床操作機會非常少，所以他才來您這裏跟班實習啊？”
    “他們平時，都是在豆腐、豬肉、肌肉等物體上進行清創術的模擬訓練。”
    “這種清創術水平的話，在我們科室的博士二年級非常常見。而如果是我們醫院的創傷外科的話，因為他們專科比較重視清創術，則是碩士三年級的常見水平。”
    竇開爻給林凡明做了一個排列對比。
    林凡明聞言立刻會意道：“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竇教授您果然收了個天才。”
    林凡明一句話直接把陳宋竇開爻二人都誇了。
    然而，陳宋對此卻置若罔聞，完全沉浸於自己的操作，根本不理會任何人的說辭。
    竇開爻對此非常滿意，因為他給陳宋教過，在台上，是助手，注意力必須有九分在手術中，剩下一分分給主刀醫生打配合。
    是主操，十分注意力全在自己和手術，除非上級醫生叫停，否則哪怕是院長進來了，也隻能讓他叫你的上級叫停你的手術。
    很顯然，陳宋做到了專心致誌，並沒有因為自己與林凡明的談話就分心。
    不過，每次想到自己教陳宋這個道理時，竇開爻就想把陳宋揍一頓。因為陳宋當時說，醫院的院長就是骨科的雷教授，雷教授統管一切骨科，所以院長可以直接叫停陳宋、竇開爻的手術。
    開口道：“林醫生，天才和人才還是有很大區別的，不是所有的人才都可以稱之為天才的。”
    “小陳還差了火候，還得練。”
    “而且，其實當天才並不好，要麽你讓人參與絕望，要麽你參與絕望。”
    “有很大一部分天才頭銜，都隻是麵見某一小部分人的入場券。”
    林凡明聽完咂舌道：“竇教授，那我就理解，也想明白了。”
    “我說我怎麽大你五六歲，卻還敗得毫無招架之力，我之前還有些想不通，現在我想明白了。”
    “我的這點資質，在你們麵前啥都不是，如果不是我虛長了小陳十六歲，也壓不過他了。”
    林凡明接著坦誠：“竇教授，我承認，在第一次請您會診的時候，覺得自己是在賭的！”
    “畢竟有時候，醫學的教授頭銜和真正的專業實力之間，也沒有絕對的相關性。”
    “現在回想起來，能請到竇教授您，是我們的幸運。”
    提前和一個天才的主治相遇，是雙向奔赴。
    竇開爻站直脖子挺，傲然著謙虛道：“我在同年紀中，其實算是一般的……”
    聽到這話，陳宋操作的手輕輕一頓。
    哪怕再投入的他，也免不了被竇開爻這話打擾了。
    因為別人聽不懂同年紀這三個字，陳宋是懂的。
    同年紀並非同年級，是年紀相仿下，上一百年同一年齡段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