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哦改咯？（你要怎麽搞？）”
    “你要哦改咯？（你要怎麽搞？）”
    星城醫院，急診科外科診室門口，兩個繃著紗布的中年唾沫星子外濺，分別用健手指著對方，差一點吻上…
    其餘病人家屬懶得搭理這兩位‘冤家’，紛紛讓路。
    “你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醫生怎麽開了這麽多檢查……”
    嘲雜的聲音刺入陳宋耳裏，雜亂的人群將陳宋的路線折斬得彎彎繞繞如同玩躲貓貓。
    “呲呲呲…”
    “讓一點，讓一點。”置藥推車的滾輪壓低聲與護士的獅子吼同時而至。
    陳宋趕緊靠牆而站，掠過急診外科診室後，陳宋才輕輕地敲響了主任辦公室的門。
    “什麽事兒？”寧何龍教授不耐煩的粗糙音色從內刺出。
    “師父，是我，陳宋。”陳宋回道。
    “進來。”寧何龍放緩了自己的音調。
    陳宋推門而進時，寧何龍正好在滅煙蒂，嘴裏還在緩緩地吐出了一口白煙：“小陳，你怎麽來了？哦，今天又是周末。”
    “自己給自己倒杯茶吧……”
    寧何龍作為急診科主任忘記周幾是常有的事。
    陳宋進門靠近辦公桌後先給寧何龍添茶，再取了杯子給自己也倒了半杯，一邊很直接清晰表達著來意。
    “你…”陳宋說到一半時，寧何龍的表情便僵住，短眉豎起，整張臉很像一個‘囧’字。
    音色糙而精準：“陳宋，你這是想渣到我頭上來了？”
    你愛我，所以你要和我們在一起？？
    陳宋也沒著急，寧何龍並未第一時間發飆，那就是想聽自己的規劃：“師父，能聽我解釋兩句麽。”
    “說說看。”寧何龍語氣佯怒。
    “第一個，讀博和讀研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提升自己，但提升自己的附加目的還有能提升自己的就業平台。”
    “想要留我們醫院的急診科，也需要一定的科研產出。”
    “我現在的臨床水平，想要和老師您一起搞臨床科研實在是力不從心。就算師父您想托舉我，其他的主治老師和副主任老師未必會同意。”
    “我在基礎科研中的細胞實驗方麵的天賦也有些差。”
    “我現在的導師竇開爻在做動物試驗，這個類型的科研，需要一定的臨床操作功底，也不需要太高的基礎實驗天賦，我思考良久，覺得這種科研類型與我的適配度更高。”
    寧何龍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手指點了點示意陳宋繼續，而後又轉身把身後透風的窗戶關了一半。
    “第二點，我把師父您的‘規劃’說給了我現在的導師竇開爻……”
    寧何龍往後拉伸的身姿僵住，‘啊’了一聲，快速轉身後哭笑不得：“你說，你把我給你說的話講給了竇開爻？”
    “你怎麽這麽虎啊？”
    寧何龍下意識轉身後又點了一顆煙。
    青煙寥寥，白色的煙尾局部被熏黑：“你如果要抽的話，也可以自己拿一支。”
    陳宋搖頭：“師父，我不會，就不浪費您的好煙了。”
    “我把寧老師您的規劃給我師父說了，但我師父的回話，讓我覺得，要完成這些挑戰任務的難度更大了……”
    寧何龍的表情變得謹慎起來：“你詳細說說。”
    “竇老師說，他最近在開展一項臨床課題，與肌肉縫合法有關，如果課題開展得順利的話，明年就可能有產出。”
    “到時候，哪怕是您和他比肌肉縫合術，他也未必會輸。”
    “當然這隻是猜測。”
    “譚中原教授帶隊研發的穿支皮瓣，不僅移植的效果好，而且操作更加簡單，更容易讓新學者學會，且手術後的質量比傳統的皮瓣更優質。”
    “目前也已經處於臨床試驗階段。”
    寧何龍的手輕輕一頓，並沒有否定陳宋傳達的竇開爻的說法。
    在醫學領域，資曆和經驗為王。
    如果真有什麽東西可以打破資曆與經驗為王的常規，無視年齡和職稱的，那肯定就是科研和創新了。
    “師父，我是這麽想的，既然老師們研發出來了好的技術，我們該學還是要學，不僅要學產出的學習成果，還要學一下產出的方法……”陳宋說完，目光平靜地看向寧何龍。
    意思算得上比較明顯了。
    竇開爻說，以後在肌肉縫合領域，你寧何龍都未必能和他正麵剛。
    那師父您對我的路線規劃是不是就有點太假了？
    不過也不是沒辦法，“師夷長技以製夷”！
    “他這麽說，你就這麽信了啊？”寧何龍眼珠子在竄動。
    陳宋忙道：“師父，我剛剛講了啊。”
    “這是竇老師與譚中原主任聯合開展的‘新肌肉縫合術’，文章發表的時間是明年。”
    “新肌肉縫合法源自於編織縫合法，文章還沒發表，竇開爻是我的導師，我當然還想進步的啊……”
    肌肉縫合法的臨床課題對縫合術的要求不高。
    我不會，我去硬蹭，那是不要臉。
    我會、我可以操作，我去幫忙，那叫貢獻！
    寧何龍眯了眯眼睛，音色略低沉：“我們頂級外科醫生，無論是天才也罷，還是綜合型人才也罷，早晚都會遇到一層屏壁。”
    “這屏壁很難被破開，進一步則是通天大道。桎梏這一步則永遠被裝在一個瓶子裏，不得自拔。”
    “我雖然比譚中原主任提前了五年達到了這一步，可譚中原他的確是又趕上來了，現在，我們又還在各自想辦法突破這層屏障……”
    “不過按照目前的局麵來看，或許他想的辦法比我還要更寬敞。”
    科研路線是‘悟’，走純粹的操作晉升路線是純粹的以力證道。
    單純想要靠著基礎的基本功去碾壓他人，幾乎沒人可以做到！
    所以當前流行的寬敞大道就是走‘臨床、科研’結合，一旦有臨床成果，那就是降維打擊。
    “你說你要留院，按照現在醫院人事科招人的尿性，我的確幫不了你很多。”寧何龍一歎。
    陳宋偷偷道：“師父，謝子元副教授就是從急診科轉回手外科的，想來您和譚主任的關係，也不是傳說中的那麽…”
    “所以師父您應該不會芥蒂我繼續跟著竇開爻老師的。”
    聽到這裏，寧何龍的臉色猛變，短眉上下閃爍了好多次，觀察陳宋的表情沒有陰陽怪氣和其他深意後，才舒了一口氣：“我剛剛差點以為你是其他外科派過來的奸細。”
    “誰告訴你這些東西的？”
    陳宋的目光一閃，輕輕搖頭：“師父，沒有人說過…我自己猜的…我老師會多次把我舉薦給您，也能推測一些東西。”
    寧何龍和譚中原教授之間的關係，在傳聞中那可是水火不容的。
    “你有些聰明，但也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
    “你都已經決定了，我也不好說不同意，不過你能不能再從我這裏轉到竇開爻那裏去，可要你自己努力了。”
    “之前我們簽下的那張紙，可不僅僅是對我的束縛，也是你的束縛！”寧何龍輕笑道。
    “師父，那沒事的，我這個月應該就可以給骨科教研室和研究生部提交破格考核的申請表，我……”
    陳宋的話才到一半，寧何龍靠著椅背的身子才正立起來，輕哼了一聲：“嗯？這個月？”
    寧何龍當年是六月份完成了專業破格考試，如今依舊是星城醫院開科以來，破格通道產生以來的最早案例。
    “嗯。”陳宋回。
    寧何龍的目光在陳宋身上流轉了許久，才道：“那手外科設定的規矩還是耽擱了你啊？”
    “不過陳宋？你好像內心深處，對老師和上級沒有足夠的敬畏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