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丟了神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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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馗:“確如上神預料。”
    炎契:“魚兒,你說,這家夥是故意挑釁我冥界呢,還是挑釁你們這些散落各地的神力日漸衰減的神?”
    蒔柳眼底倏忽閃過一絲幽暗的光,閑神自若:
    “如今天地間還有什麽神!就算有那麽幾個,也都自尋一方秘境苟延殘息,挑釁……,你想多了。”
    炎契吃吃笑:“你這邊才醒,我這兒就來了幾個死於非命的小鬼,能是巧合?”
    “一次是巧合,可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事出有異必有妖知不知道?”
    “屍骨都沒留下,甚至還抹去前後者靈識,不是上萬年修為的魔頭可做不到。”
    “你回到人界之後可得小心行事。不要你那六神五行天極琀還沒打開,就先隕落了。”
    “五千年,你就為這一件事呢!別說你這個行動者了,我這個吃瓜的還等著要看看那人是誰呢。”
    蒔柳真是受不了鬼前殺伐果決的,被剝皮剔骨而死的厲鬼在麵前撒嬌:
    “操心!你死我都不一定死。”
    “老太婆,別太自信,知道你酣然大夢這幾百年神籍上又暗下去幾個神祇名字嗎?”
    “與我無關。我的名曆來也是暗著的。”
    “油鹽不進。”炎契怒嗔她一眼。
    撇撇嘴又說:“我跟你講哦,隨你前後現世的這位魔頭雖然是近幾百年才顯露痕跡的,但他能活到現在,絕對不是善茬。”
    “而且為了更長久地活下去,他之後一定不會做善事。”
    “你們神自認拯救蒼生是天命,到底世道變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妨的。”
    “早死晚死都是死,反正下頭有我。”
    蒔柳撿了幾句有理的放心上,起身理了理破成抹布的衣裳,說:
    “早死晚死都是死,所以死前,我得趕緊把手上事情完成,不然死不瞑目。”
    拂袖離座。
    炎契揶揄:“不是說本王死你都不一定死嘛,急什麽!”
    蒔柳:“我的意思,死前先殺你。但時間不等我。”
    “絕情的女人!”炎契幽幽怨怨。
    她冷颯邪魅安坐於高台上,渾身散發出掌控所有人生死的森寒威嚴氣度。
    “哎,不玩兩天?”
    朝蒔柳說話卻是格外的嬌婉甜媚,仿佛她大女人的皮囊下包裹的是一個甜美的小女孩。
    蒔柳沒回應,甚至連個作別的動作都吝嗇給。
    高挑筆直纖盈的身影翩然越去越遠,眼歪嘴斜的仆童亟亟跟上。
    “有事記得來找本王。”
    “沒事也記得來找本王。”
    ******
    在冥法殿時,蒔柳保持得好一副魔頭現世與己何相幹的氣定神閑,回途中心裏卻不自覺地反複思忖這件事。
    明明那魔物可以把殺死的每一個人的魂識都抹去,但他沒有那樣做。
    為什麽?
    他捏毀第一個人的魂識,是不想來處被查到;
    而捏毀最後一個人的魂識,則是不想去處有尋向。
    那中間幾個告冥狀的存在的目的……
    是為了向目標人物昭告他出現了!
    “你在想什麽?”
    兩人走著走著,跟在後麵的張卻漸漸到了前麵。
    回過頭,發現行如清風的蒔柳不知什麽時候竟然老太太蹣跚了。
    “喂,蒔柳小姐?到無間淵啦。”
    “知道了。”蒔柳嘴比神思快。
    蒔柳甩出片袖角給他:“抓住我。”
    張卻看著流蘇似襤褸的“她”,問:“你確定?不會把我弄丟到無間淵裏吧?”
    “閉眼。”
    “哎,哎……”
    蒔柳想著來時所在的那片陰氣極重墓地,一步從冥域跨上無間淵,一步從無間淵跨向人間,再一斂步……
    正將站定之際,突然她感覺身旁的人拽著她衣袖一墜,趕緊她神經一動,一把拉住了。
    溫涼的風帶來紛雜的草植氣味,她利落一掐訣,拽著掉鏈子的“腿”猛地從陰陽交匯處撲了出去。
    “哎呦——”
    “呃……嘶……”
    “哎呦……”
    兩人各吃痛嚶哼了一聲,在黃昏的餘霞中從冥界滾了出來。
    蒔柳腦子比張卻清楚,一著地立馬就察覺到了哪裏不對。
    她好像……聽到了除兩人外的第三種聲音。
    並且,她好像撞到了個溫暖的又有點堅硬的物體。
    還香香的,像是山巔吸足了陽光最豔的鮮花釋放出來的味道。
    極沁人心脾。
    是什麽?
    蒔柳慢慢緩過神,睜開眼睛。
    視域內昏黑一片。
    手下意識要攀住什麽,一抓竟抓了一把滑不溜手的布料。
    抓攀著的事物,好像是個人。
    布料之下,骨肉緊實勻稱。
    應是個男人。
    男人?!
    晚風輕輕拂過寒冷多時的肌膚,一切仿似經年。
    蒔柳清清明明的腦子抖然變得空白,不知道要怎麽繼續接下來的動作。
    因為,她緩緩活動開的視線裏,看見了被她撞到之人垂下的修長手臂,然後是肌肉緊繃的大腿。
    按照這兩個情景將畫麵延展開的話,她現在八九不離十是在一個男人的懷裏。
    按照臉部感知傳遞至大腦的感知判斷,她的臉不出意外應該正緊密貼在他的腹部間。
    而她是跪趴著的。
    那就是說,對方是坐著的。
    還是大馬金刀那種豪放的姿勢!
    “本神若有罪,請天道來跟本神說,為什麽要讓本神經曆這種難以描述的尷尬!”蒔柳心中罵罵咧咧。
    “狀況業已發生,那便請吧。”
    “要吼要罵請盡情發揮。”
    “本神什麽場麵沒見過?”
    “人,你盡管來,本神能屈能伸,不會跟你一般見識——不會把你放眼裏的。”
    “不會怪罪於你。”
    ……
    她自心中嘰嘰咕咕念。
    許久。
    蒔柳也沒等來對方一絲動作,半句話。
    她感覺自己都要在他馨香味道中睡著了。
    莫是給她撞傻了撞壞了?
    既是傻的,那就好辦了。
    跟個傻子有什麽好尷尬的!
    如是一想,蒔柳立時心清神爽,蠕動著直起腰預備起來。
    還不客氣地兩手往受害者肌肉勻實的大腿按撐,借力。
    然而緩緩上移的視線與對方麵部平行的瞬間,她腦子嗡地麻了一瞬。
    “是你!!!”
    昏昧天光下,季逾白生生一張臉如舊,宛似投映冰湖裏的一輪月,氤氳一層冷氣。
    透亮的琉璃片後,一雙懸尾丹鳳眼靜靜回望她,眼裏星華流轉,不知是不是天際星辰投映進去的,反正極是好看。
    線條流暢的眼皮倏掀倏合兩下,密且卷長的睫毛兒撲簌簌地扇動,顯得倨傲高冷的他有點呆憨。
    淡淡呆氣配著陡挺的鼻,形廓優秀的唇竟別具一種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