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靈魚複蘇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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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印在她麵前逆時針旋轉,各種奇形怪狀立體的圖騰浮動其間,逐漸逐漸地變大。
從浮於掌心一個冰藍陣盤,延展到連燈光都蔓延不到的黑暗裏。
流動的印紋下沉,深入地底,縈動的圖騰上旋,在空中交纏,交織出宏大玄妙的印穹。
蒔柳不知念著什麽咒,印紋的流動越發急促,最後變成人眼分辨不出的圖形、線條的五彩斑斕的藍澤結界。
“靈鰩歸源之光,生——”一聲喝令,蒔柳用力一掌按覆在法陣中宮。
赫然間,一陣金赤的光便自她掌心之下極速蔓延開,至法陣盡頭。
日輝一樣的光晃開的刹那,強大的風流乍然卷起,掠散兩支白水晶長簪盤挽的她的頭發。
一瀑青絲散開。
被陣風揚起的時候,額前那抹銀藍的“挑染”層次變成了妖冶的殷紅。
那是她文鰩靈魚原始形態時的冠鰭。
銀藍則是化神後保留的神象特征。
複生之力是她最原始的神力,還是一尾小紅魚時期就已擁有。
那時期的她靈力微乎其微,幻不成人形,沒有手腳,隻有兩片小胸鰭一條小尾巴,在觀水之源徜徉。
複生之力隻是她與生俱來的神力之一。
生為獨一無二的一尾靈魚,她還有愈百病,解百毒,增長修為等神奇力量。
她靈力發揮的途徑有兩種:
一是她自願施舍,二是把她吃掉。
還未化形前,她肯定是無法施舍靈力的。
化形後,靈力施予全看心情好壞和對方值否。
總而言,自她以一尾文鰩魚形態現世,就不斷被捕撈,一直在逃亡——幾乎所有生靈都覬覦她的血肉,不論善惡。
那時候她的認知裏也根本沒有善惡之分,因為天底下無一不是她的敵人。
直到她順流逃亡,進入一處秘境,遇到了那個總是苦大仇深的倒黴神,她的命運自此才出現轉機。
即便那也是一段提心吊膽的時光,卻是最好的生命階段。
艱難中生發的美好一如迎風雨綻放的芙蓉,是飽飲雨露才成就的既嬌又豔,美得令人難忘。
命運之初就遇見了最極致的人,經曆了最精彩的生活,以致之後的歲月旅程都顯得寡淡無味。
“天生我受盡苦難,又奪我命中不舍,留我何處用?!”
深重的悲愴凝作眼底一滴冰藍的淚,蒔柳猛然睜開眼睛。
眼中一滴淚滴落法陣中宮之際,法陣藍光大盛,滄海水波一樣層層蕩開。
滴入法陣的淚喚悲憫之淚,一般是神憐蒼生聚下的慈悲所化,隻是這次她憐憫的不是蒼生,是她自己。
這個她走了幾千年的世界,沒有一個人能陪她長久,時間給了她時間,同時也給了她無盡的孤獨。
每一時期醒來,看著與上一次大相徑庭的光景,都會加深這種無處可訴的孤獨。
但見神光所及,所有傷亡的生靈一個個竟飄浮了起來,水光將他們逐個包裹,如母體中的嬰兒,他們在無形之水的撫慰中緩緩蜷起了身體,不論是生者淨澈之目,亦是死者不瞑之目,緩緩都閉闔了起來。
一刻後,蒔柳口中令一聲“散”,同時壓覆在法陣中樞位置上的手一收,複蘇法陣光紋就暗了下去。
懸浮空中的人徐徐降落下來,落在廢墟之上。
隻此刻的他們不再是傷殘死亡的模樣,其中受傷的傷業已痊愈,死去的魂魄也回歸了本體。
眼下正酣睡著,似不知天明天暗,身在何地。
蒔柳以悲憫之淚融合複蘇法陣救回了在這場捕神陰謀中無辜受害的人,除卻薛宴。
——他的魂魄被魔頭驅出體外時間太久,靈識也被抹去了,身體還被占用如此久,這樣的亡體她的複蘇之力無能為力,隻能是由冥界去處理了。
但她的事還沒完。
她所布法陣作用隻在修複、療愈,對健康的人不會造成影響。
所以在她施法的時候,被困在會場裏四處找出口的一些人看見了。
這個時代的人基本是唯物思想,看見怪力是他們難以接受的事。
為了不打亂……盡力不打亂人間秩序,她要抹去目擊者的記憶。
於是就著打坐的姿勢,蒔柳重新結了一個印——噬神印。
顧名思義:吞噬神識。
噬神印隻是一個不大的法術,一般神仙都能做——靈力一凝一散,法術波及到的人即刻會昏迷,再清醒時便會忘記蒔柳要他忘記的經曆。
蒔柳起身時,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沒穩住往後退了兩步。
季逾及時攔腰摟住她:“沒事吧你。”語氣不溫不熱,似對待路邊人無所謂。
蒔柳淡淡瞥了他一眼,嘴角不由自主撇到一邊。
心裏有種怪怪的酸澀。
蒔柳不想說話。
剛好季逾手就在她腰上,於是她也不提前告知一聲,心裏想著張卻身邊的位置一凝念瞬了上去。
腳著地同時,瞬息她閃開了去。
猝不及防被她帶上又被她拋棄的季逾腳落地時沒站穩,險些從斷層邊上摔下去。
幸有張卻搭了把手,堪堪將他穩住。
聽見季逾說“沒事”時音調裏隱約的一絲驚慌,蒔柳嘴角微微挑了一挑。
裝不知突發的狀況,蒔柳徑直就走了。
蒔柳剛想給鬿雀通個念,讓她“吩咐”監控室的人報警來收拾現場。
忽然想到什麽,問張卻:“這裏是不是有一個地方是用來存放那些競價品的?”
張卻:“肯定有啊。拍賣會的物件絕大部分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還沒完成交接流程之前,拍賣方都會嚴加看守,重點保護。你問這個做什麽??”
拉蒔柳到一邊,悄悄問:“東西到手了嗎?”
“嗯。”
“那你還問儲藏室,你還要什麽?”
“感覺那裏可能有什麽,快去找。”
“哦。好。”張卻跑去找儲藏室。
大魔小妖都被收拾了,八荒四寰的工作人員目睹了妖怪出沒,早就跟大家一起尋求逃生路徑,此刻還在蒔柳的噬神術中昏睡。
沒有守衛,張卻行動起來大刀闊斧的,遠遠都能聽見他走路、開門、帶門的動靜。
過了一會,他風風火火的聲音停止了。
轉接上的,是他驚惶的叫喊:“蒔柳——蒔柳——小姑——”
粗啞的嗓音帶著幾絲抖動,像是親爹親娘的生命監測儀趨向直線形態,急忙叫醫生一樣無措。
蒔柳循聲大步過去,張卻不知從哪扇門躥出,“忽”地就撞到她跟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