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定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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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門之外,一派火紅年味,家家戶戶張燈結彩享團圓。
一牆之內,張張麵孔苦綠苦綠的,每個人的每一根神經緊繃如弓弦,近乎斷裂。
都在為時蔚仍不得救心焦火燎。
不止關心他的眾人,他一脈生成的季逾同樣不好過。
他每時每刻不在蒔柳麵前躁動
或深情脈脈地盯著她的眼睛索求;
或搔首弄姿表達對她的情意,催促她盡快完成他神體的複活;
或先舉目望天,而後動手動腳……
蒔柳實在沒什麽心思回應他的熱情,心裏隻會想
他是覺得自己沒救了才瘋狂來刷存在感嗎?
她也很心痛,很心急啊,可是她卻也無從將這信息繭房撕破,窺探真相。
甚至她自己都逐漸暴躁起來,看誰都黑著一張臉。
雪越下越大,覆蓋了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寒氣卻是從心底深處冒上來的。
時間流逝,周萬物都變得沉甸甸的,蒔柳的心也沉甸甸的。
天色將黑之時,蒔柳生出一個決絕的想法,於是去找季逾。
那傲嬌鬼在女朋友麵前賣弄風姿屢被澆冷水之後,就忿忿懣懣回房間不見人了。
飯都不吃。
用腳趾頭想就知道他氣了。
最後幾小時時間了,還沒有想到讓季逾回歸時蔚本體的法子,蒔柳心如萬蟻噬咬,如針紮線引,千瘡百孔,孔孔洞洞鮮血密密冒出,平靜地疼痛著。
望著折轉而上的玻璃樓梯,感覺那是走向萬年孤寂的寒冰路。
是無盡頭的蒼茫。
艱難提起的步子艱難地放下,拖了鉛球都沒這麽沉重。
“蒔柳,”十分鍾才上了七踏的蒔柳聞聲回頭,張卻急匆匆跑來,“我想到了……”
“我想到了。”三步作兩地跑到蒔柳跟前,張卻說,“你說你的黑月光是個心思……”
抬頭瞄一眼樓上,確定沒人,保命戰術壓低聲音
“……心思古怪的神,好事愛當壞事做,那會不會你以為很嚴重很嚴謹的事其實很好做到呢?”
“說具體點。”蒔柳略略抬眼,看著激動的小青年。
張卻說“之前我沒往這上麵想,是因為我一直認為你們已經那樣了,不具備參考意義。”
“可這件事一直沒能解決,我不得不清空腦子,重新思考。”
“就在剛才,我突然就有出了個大膽的質疑——”
“質疑什麽?”蒔柳一對柳葉細眉皺起。
張卻喉間哽了幾哽,靠近一點,兩隻手在攏在一起繞啊繞,有些羞赧地說
“你雖然和我季逾哥好到了常居一院,也親密到同睡一張床,但你們其實……其實還沒有那啥吧?”
蒔柳眼尾一縷幽光掃去,倒不避諱這種話“才知道呢!那又如何?”
張卻一拍巴掌“哎呀,你該早跟我說的嘛!”
“你要早跟我說你們還各自清白,我也不至於想不到解決問題的關鍵。”
“很多仙俠、玄幻小說和影視劇不是常有這樣的設定
一男一女之間如果有什麽特殊物質上的糾葛,
就需要調和一下,
就像,就像平常故事裏愛搞的什麽如果中了情蠱或者春藥需要用情欲來解……哎,怎麽走啦?
我可不是亂說,一般這樣的情節發生在男女身上,基本就是這樣的操作,你別不信。
你們神仙修行,不也講究陰陽調和?
時蔚要是一開始就對你有那個意思,他想跟你那個就一點不奇怪,還很合理。
真的,你趕緊試試——”
“行了。一邊去。”腿子的聲音像夏日鳴蟬,聒噪。
蒔柳已經過了轉角,將到二樓。
張卻的猜想她不是沒想過。
隻是……
季逾是個性情高傲的人,對生活對情感都是極講究的,他的本尊——時蔚就更不用說——強大、冷傲、高淩萬物之上,又神聖、內心慈善,哪一樣不足證明他的獨特性?
不可能會設下如此淺俗的關卡給她破的。
以陰陽交合之法召喚新神體的降臨,怎麽想起來怪怪哉哉的。
就好像,一個新生命的誕生需要夫妻的創造!
但,人家那是造屬於兩個人的孩子。
她這樣做算什麽?
給自己造夫君?!
嘖嘖嘖,有點難描的詭!
再說了,一直以來季逾對兩相歡好這件事並不激情,隻喜歡小火慢煨的繾綣。
情到濃時,他總說還不是時候,蒔柳便猜想為他是不想用凡人身體與她契定情緣,而是要等真身回歸後。
畢竟他是那樣巨細追求極致的一位不落俗塵的神。
事到如今,蒔柳也不管了……
“在氣我呢?”蒔柳徑直來到季逾臥房,在他床前斜坐下來。
季逾入了殮一般平靜地躺在床上,端端莊莊的很安詳。
淡淡的目光飄忽到蒔柳臉上之前,蒔柳都以為他沒了呼吸。
“其實,到如今這一步,突然我就用半天想明白了數百萬年的事。”季逾說。
“我覺得,我也不非要以這樣的形態存在世間——身軀承載了我的思維不假,可我的思想並一定需要被鎖在一具軀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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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識集中,集中了愛、怨、憎等情緒的同時,疼痛也被集中了。”
“集中被痛和分散被痛是不一樣的,遺憾也是。”
“或許,從很遠很遠的時候開始,我就不該化形出現於天地的,那樣,就不會有後來很多很多的事了。”
“但是,好像也不行啊,如果我沒有集所有意念化形為一個具體的生靈,我肯定也不會有那麽具體的意識。”
“沒有絕對具體的意識,我就不會深徹地了解到原來我包容下的萬事萬物是這樣子的。”
“不會知道,在我地上開的花香氣隻一樣就那樣濃鬱;
不會知道,在我山上長的樹隻一棵也極其漂亮;
不會知道,風裏攜過的一滴雨有它的絢爛和故事;
不會知道,水裏跳出的一尾魚那麽憨呆,那麽……不知天高地厚,那麽蘊藏了無限可能。”
“連我都成了她的可能。”
“連我似乎都能蘊藏進她,成為另一種可能的我。”
蒔柳靜靜地看著他一翕一合的嘴,讓那些從他嘴裏飄出來的字句經由耳朵,棲息在心簷下。
他帶著柔柔磁性的字音猶似長了羽的雛鳥,擁擠著,那一片就都暖融融的,伴著絲絲癢。
季逾繼續說“但是沒有時間了。也不是沒有時間,時間一直都在,從未離開,隻是不給我機會了!”
“大概他也看不慣我任性,要給我絕對的懲罰吧。”
“也可能他是不想再偏愛我,才會拿對你的傷害來傷害我。”蒔柳喟歎。
無盡的淒然。
蒔柳褪去黑色粗線毛衣外套,掛到衣帽架上,隻留一件長袖的襯裙。
揭開被子鑽了進去,支肘斜臥,方便凝望提前躺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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