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老洛家的戲台子,越來越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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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有種!”
    靖武帝猛地一拍禦案,眼中爆出精光,須發似乎都在激蕩,“霍勝胥!朕給你三千敢死銳士!兩個時辰!朕要看到拓跋雄的狗頭!否則…”
    他聲音陡然轉厲,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嚴,“提頭來見!”
    “末將領命!”
    霍勝胥重重一抱拳,甲葉鏗鏘,霍然起身,轉身大步流星朝殿外走去,帶起一股血腥與鐵鏽混合的冷風。
    那決絕的背影,沒有半分猶豫。
    “父皇!不可啊!”
    太子洛宸急得幾乎跳腳,指著霍勝胥的背影,“此去必是送死!折損軍心不說,更是讓那拓跋雄再添我大靖一將亡魂!徒增笑柄!漢王府舉薦此等狂悖凶徒,其心可誅!”他怨毒的目光狠狠剜向洛燼和洛珩。
    洛燼被剜得一個哆嗦,下意識又想縮脖子,卻被洛珩在袖底輕輕一拽。
    洛珩迎上太子淬毒的目光,平靜開口:“太子殿下,勝負未分,何必急著唱衰?霍勝胥若斬不得拓跋雄,自有軍法處置。此刻強敵壓城,殿下身為儲君,不思退敵良策,卻隻盯著我漢王府一個少年統領口誅筆伐,是何道理?難道殿下的東宮屬官,比這帝都百萬生靈、比社稷安危還重要?”
    “你!”
    太子被噎得臉色鐵青,一時語塞。
    “夠了!”
    靖武帝一聲怒喝打斷,眼神如刀掃過太子和洛珩,“都給朕閉嘴!霍勝胥未歸之前,誰再敢妄議擾亂軍心,休怪朕不講情麵!”
    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息都重若千鈞。
    殿外隱約傳來北涼軍震天的號角和挑釁的狂笑,像鈍刀子割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文官們兩股戰戰,武將們臉色鐵青,太子眼神陰鷙,手指在袖中捏得死緊。
    洛燼坐立不安,冷汗浸濕了裏衣。
    唯有洛珩,垂手侍立,眼觀鼻鼻觀心,沉靜得像一潭深水。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兩個。
    “報——!!!”
    一聲變了調的嘶吼如同驚雷,猛地炸開殿門!
    一個渾身浴血、頭盔不知丟在何處的傳令兵連滾帶爬撲進大殿,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和恐懼而尖銳扭曲:“陛…陛下!霍…霍統領他…他…”
    “他怎麽了?!”靖武帝猛地從龍椅上站起,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太子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他…他斬了拓跋雄!一刀!就一刀啊陛下!”傳令兵幾乎是哭喊出來,“霍統領帶著三千弟兄,像…像刀子捅豆腐一樣,直接…直接撕開了北涼人的中軍!那拓跋雄…那拓跋雄剛劈翻咱們一個弟兄,還沒笑出聲…霍統領就到了!就喊了一聲‘大靖霍勝胥,特來取爾狗頭!’…刀光…刀光一閃…那…那蠻子的腦袋就飛起來了!”
    轟!
    整個太極殿炸開了鍋!
    死寂被瞬間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驚呼和倒抽冷氣聲!
    “什麽?!一刀?!”
    “斬了?真斬了?!”
    “我的天爺!那可是拓跋雄!北涼第一猛將啊!”
    “三千人…衝八千鐵騎的中軍…還斬了主將?!”
    靖武帝身體晃了晃,一把扶住龍椅扶手才站穩,臉上血色褪盡又瞬間湧上狂喜的紅潮,嘴唇哆嗦著:“人…人頭呢?!霍勝胥人呢?!”
    仿佛是為了回答他。
    咚!咚!咚!
    沉重、堅定、帶著鐵血殺伐之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清晰地踏在殿外的金磚上,如同擂在每個人心口的戰鼓!
    殿門處光線一暗。
    一個身影逆著光,大步踏入。
    正是霍勝胥!
    他身上的玄甲幾乎被暗紅的血漿糊滿,凝結成塊,額角那道傷口又崩裂開,鮮血混著汗水汙跡蜿蜒流下,更添幾分猙獰。
    他左手緊握著一柄仍在滴血的腰刀,右手…赫然提著一個須發戟張、怒目圓睜、臉上凝固著驚愕與猙獰的碩大人頭!
    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彌漫了整個大殿,衝得一些文官當場幹嘔起來。
    霍勝胥走到大殿中央,目光掃過龍椅上的帝王,又冷冷掠過臉色煞白如鬼的太子洛宸,最後落在那個傳令兵身上。
    “稟陛下!”
    霍勝胥的聲音因力竭而沙啞,卻帶著一股斬金截鐵的穿透力,他右手一揚——
    噗通!
    那顆屬於北涼第一猛將拓跋雄的猙獰頭顱,帶著粘稠的血跡和塵土,重重地砸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板上,滾了幾滾,停在大殿中央,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地“瞪”著滿朝文武!
    “北涼八千鐵騎,主將伏誅,軍心潰散!除頑抗被斬者,餘眾——”
    霍勝胥深吸一口氣,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在死寂的殿宇,“已盡數棄械,跪地請降!帝都之圍,解了!”
    死寂!
    比剛才更徹底的死寂!
    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釘在那顆血淋淋的人頭上,又猛地轉向那個滿身浴血、如同從修羅場中爬出的少年將軍,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震撼!
    “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如同壓抑許久的火山轟然爆發!
    靖武帝猛地推開攙扶的老太監,幾步衝下丹墀,因激動而身形都有些踉蹌。
    他衝到那顆人頭前,死死盯著,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隨即猛地抬頭看向霍勝胥,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霍勝胥!好小子!朕果然沒看錯人!勇冠三軍!國之幹城!”靖武帝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此乃擎天保駕之功!朕要重賞!重重地賞!”
    他目光灼灼,掃過滿殿尚在巨大震撼中回不過神來的群臣,洪亮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傳朕旨意!霍勝胥陣斬敵酋,力挽狂瀾,功在社稷!著即擢升為——”
    “父皇且慢!”
    太子洛宸尖銳的聲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刺破這狂喜的氣氛!
    他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是瘋狂的嫉妒和怨毒,指著霍勝胥嘶聲道:“霍勝胥當街行凶,殘殺朝廷命官之子趙明德!其罪滔天!血債未償!此等目無法紀、凶殘成性之徒,豈能因一時戰功便加官進爵?若如此,置朝廷法度於何地?置忠良之心於何地?!兒臣懇請父皇,即刻將凶徒霍勝胥拿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否則,國法何在?天理何存?!”
    太子的話如同冰水澆頭,讓殿內剛剛燃起的火熱瞬間冷卻下來。
    一些大臣回過神來,目光閃爍,竊竊私語。
    趙元魁更是噗通跪倒,嚎啕大哭:“陛下!陛下為老臣做主啊!老臣那苦命的孩兒…死得冤枉啊!”
    靖武帝臉上的狂喜瞬間凝滯,眉頭緊緊鎖起。
    霍勝胥的功勞確實驚天動地,但趙明德的血案也擺在眼前,眾目睽睽。
    他淩厲的目光掃向洛珩。
    洛珩上前一步,對著靖武帝躬身,聲音清晰而沉穩:“皇祖父明鑒!霍勝胥此戰之功,救的是帝都百萬生靈,保的是大靖江山社稷!功莫大焉!若因一時激憤護主之過便抹殺其潑天功勞,甚至處以極刑,豈非令邊關將士寒心?令忠勇之士齒冷?日後強敵再臨,誰還敢為大靖效死力?!”
    洛珩的話擲地有聲,在寂靜的大殿中回蕩。
    不少武將下意識地微微點頭。
    靖武帝目光在洛珩沉靜的臉、霍勝胥浴血的身軀、太子怨毒的眼神和趙元魁哭嚎的身影之間來回逡巡。
    帝王心術在急速權衡。
    終於,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霍勝胥護主心切,情有可原。陣斬敵酋,解帝都危局,功在千秋!功過相抵,其擅殺趙明德之罪,免死!”
    “父皇!”太子失聲驚呼。
    “陛下!”趙元魁如喪考妣。
    “然!”靖武帝聲音陡然轉厲,目光如電射向霍勝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俸三年,杖責八十!以儆效尤!待傷愈後,即刻行刑!”
    他頓了頓,看向洛珩,“至於你舉薦之功…暫且記下。”
    “孫兒謝皇祖父隆恩!”洛珩躬身。
    “至於擢升…”靖武帝的目光重新落回霍勝胥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霍勝胥聽封!”
    霍勝胥再次單膝跪地。
    “擢升霍勝胥為虎威將軍!實領京畿驍騎營統領!加封三等忠勇伯!賜黃金千兩,明珠十斛!待傷愈杖責之後,即刻赴任!”
    虎威將軍!
    實領驍騎營統領!
    三等伯爵!
    這一連串的封賞,如同驚雷再次炸響!
    雖然免去了死罪和杖責的處罰顯得嚴厲,但這官職爵位的擢升,簡直是破格再破格!
    尤其是虎威將軍的封號,分量極重!
    “末將霍勝胥,謝主隆恩!必當肝腦塗地,以報陛下!”
    霍勝胥重重叩首,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
    太子洛宸站在一旁,臉色由青轉紫,再由紫轉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要滴出血來!
    他死死盯著霍勝胥和洛珩,眼中的怨毒和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噴薄而出!
    又是漢王府!
    又是洛珩!
    這野種和他手下的凶徒,一次次壞他好事,一次次踩著他們東宮的肩膀往上爬!
    這口氣,他如何咽得下?!
    靖武帝將太子的怨毒盡收眼底,卻並未理會。
    他揮揮手,示意霍勝胥退下治傷,又疲憊地讓眾臣散去。
    空蕩下來的太極殿,隻剩下帝王沉重的呼吸聲。
    “王德海。”
    靖武帝靠在龍椅上,閉著眼,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老奴在。”
    陰影裏的老太監無聲上前。
    “去查。”靖武帝緩緩睜開眼,眼底深處是帝王獨有的冰冷審視,“給朕仔仔細細地查清楚。秦王謀反案裏,那個在背後給老四出主意的‘高人’…是不是洛珩?還有今日這霍勝胥,衛定疆…這些邊關來的悍將,是不是都是他洛珩在邊關時收攏的舊部?”
    王德海心頭一凜,躬身應道:“是,老奴明白。”
    靖武帝的目光投向殿外,仿佛穿透重重宮牆,看到了那座破敗的漢王府,嘴角緩緩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低聲自語,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
    “嗬…一個在邊關野狗堆裏刨食的‘野種’,搖身一變成了攪動風雲的世子?一個隻知道吃喝嫖賭的‘廢物’王爺,突然就‘朽木開花’監國輔政了?還撿了個這麽厲害的兒子…裝瘋賣傻?扮豬吃虎?老洛家的戲台子…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他摩挲著冰冷的扳指,眼底深處,一絲冰冷的興味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