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梁夫人背後藏著胭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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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火在洛珩眼底跳躍,像兩點幽冷的鬼火。
    梁念蘭後背那層薄汗還沒幹透,指尖冰涼。
    她攥著剛買的胭脂盒,指節都泛了白。
    鋪子裏那看似不經意的觸碰,紙條滑進對方袖口的刹那,她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膛。
    這漢王府,真成了個透風的篩子?
    洛珩這雙眼睛,到底釘在多少地方?
    “夫人今日氣色不錯。”
    洛珩的聲音不高不低,打破沉寂。
    他目光掃過,落在她腰間新掛的那個石榴紅如意香囊上。
    梁念蘭心猛地一抽,強自鎮定,甚至擠出一絲帶著刺的冷笑:“世子管的真寬,連妾身今日抹什麽胭脂、掛什麽香囊,都要一一過問不成?這世子夫人的日子,比柳林巷的暗哨還難熬。”
    洛珩沒接她的刺,反而踱近一步,離得近了,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帶著壓迫感的氣息幾乎將她籠罩。
    他唇角甚至勾起一抹堪稱溫和的弧度,視線卻牢牢鎖住她微顫的眼睫:“胭脂自然是好的,襯得夫人容色更豔。隻是……”
    他話鋒陡然一轉,寒意乍現,“東西好,就好好用。千萬別沾了不該沾的,惹一身洗不掉的腥。”
    那腥字,被他咬得又輕又重,像根冰錐,直直紮進梁念蘭耳膜裏。
    她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指尖的胭脂盒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洛珩不再看她,轉身走到窗邊,負手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
    那背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梁念蘭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那間令人窒息的書房。
    門在身後合攏的輕響,如同赦令。
    她背靠著冰冷的廊柱,大口喘氣,冷汗浸濕了裏衣。
    洛珩知道了?他到底知道多少?
    娘親的計劃……還能成嗎?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纏得她喘不過氣。
    子時剛過,書房的門被無聲推開。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閃入,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夜風的寒意:“世子。”
    洛珩沒回頭,依舊看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墨色:“說。”
    “夫人今日酉時三刻,進了西市錦繡閣。表麵挑選胭脂水粉,與掌櫃娘子閑話家常。接觸時間約半盞茶。手法……”黑影頓了一下,語氣凝重,“極其老練隱蔽。屬下親眼所見,夫人指尖在挑選一盒石榴嬌時,有微小動作,疑似薄片狀物滑入對方袖袋。屬下無能,為免打草驚蛇,未敢抵近,未能確認具體何物,亦未能追蹤那掌櫃娘子最終接頭之人。錦繡閣背景幹淨,表麵無異常。背後……似有高人抹去痕跡,深不見底。”
    書房裏死寂一片,隻有燭火偶爾爆裂的細微劈啪聲。
    良久,洛珩才緩緩轉過身。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踱回書案後坐下。
    “深不見底?”
    “好啊。藏得越深,揪出來的時候,才越有意思。”
    “不急。水,得讓它自己渾起來。魚,才容易慌。繼續盯著,一絲一毫都別放過。我倒要看看,我這千嬌百媚的夫人背後那條大魚,能在這潭死水裏,藏到幾時……”
    幾日後,漢王府暖閣。
    熏籠暖得人昏昏欲睡。
    漢王洛燼盤腿坐在軟榻上,麵前小幾杯盤狼藉,一隻啃得七零八落的燒雞散發著油膩的香氣。
    他明顯喝高了,臉紅得像關公,小眼睛眯縫著,舌頭都有些打結。
    “……嗝!所以老子說!當年玄天門那檔子破事,鬧得…鬧得那叫一個凶!”
    他抓起酒壺又給自己滿上,酒液灑了一桌也不在意,“梁虎山!就…就廢太子身邊那兵部尚書!嘖嘖,那老小子,骨頭是真他娘的硬!老頭子…呃…陛下派去抄家的影龍衛,硬是啃不動!最後…最後還不是被圍死了,亂箭射成了刺蝟!呸!活該!站錯隊…呃…就得認栽!”
    洛珩坐在他對麵,安靜地剝著一碟鹽水花生。
    洛燼打了個響亮的酒嗝,突然湊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不過…嘿嘿,那梁老鬼死了是活該!他…他家裏頭那個婆娘…冷…冷豔蓉!嘖嘖嘖…那才叫一個絕!那才叫…嚇死個人!”
    洛珩剝花生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絕?”
    洛珩抬眼,語氣平淡無波。
    “絕!那身段!那臉蛋!”洛燼猛地一拍大腿,唾沫星子橫飛,小眼睛裏閃著一種男人都懂的、混合著驚豔與後怕的光芒,“走起路來那屁股扭得…嘖嘖!臉蛋更是…比醉仙樓當年的頭牌還勾人!尤其那雙眼睛,看人一眼,魂兒都能給你吸走!當年帝都多少王孫公子,為了她…為了她打架打破頭的!外號…外號叫什麽來著?哦對!胭脂虎!”
    他灌了口酒,咂咂嘴,臉上的醉意裏透出幾分真實的忌憚:“可…可他娘的!那就是條披著美人皮的毒蛇!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血手…血手女魔頭!知道這外號咋來的不?梁老鬼剛死那會兒,有一家子不開眼的,仗著是陛下新提拔的,想占梁家剩下的那點產業,還…還想打冷豔蓉的主意!結果呢?一夜之間!那家子…上到七老八十的老太爺,下到剛會爬的奶娃娃,連帶看門護院的狗!整整三十七口!全他娘的被抹了脖子!血淌得院子都漫了!手法那叫一個幹淨利落!影龍衛查了小半年,屁都沒查出來!最後…最後不了了之!都說是她幹的!除了她,誰有這本事?誰有這狠勁兒?”
    洛燼說到最後,聲音都帶上了顫音,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
    他抓起酒杯想壓壓驚,手卻抖得厲害,酒灑了大半。
    “老子當初為啥…為啥死活不讓你娶梁念蘭這丫頭?”他瞪著洛珩,眼神渾濁卻努力聚焦,“就是…就是怕這個!怕她背後站著這條吃人的胭脂虎!萬一…萬一那女魔頭沒死…還藏在哪個耗子洞裏…小崽子!你身邊睡著的…可就不止一個梁念蘭了!那是…那是揣著條隨時能要你命的毒蛇啊!”
    洛珩一直平靜剝花生的手,終於徹底停了下來。
    一顆圓潤飽滿的花生米從他指尖無聲滑落,嗒的一聲輕響,掉在光潔如鏡的紫檀木桌麵上,滾了幾滾,停在漢王油膩膩的酒杯旁。
    暖閣裏瞬間死寂。
    熏籠裏的炭火劈啪炸開一點火星。
    洛珩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醉醺醺、滿臉後怕的漢王,投向窗外那沉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色。
    眼底深處,那兩簇幽冷的燭火,猛地竄高,燃成了兩團冰封的烈焰。
    血手胭脂虎…冷豔蓉…
    原來如此。
    太子洛宸那條線,不過是水麵上翻騰的浪花。
    梁念蘭真正效忠的,是水麵下那條蟄伏多年、獠牙淬毒的巨鱷——廢太子殘留的、由這女魔頭掌控的死忠勢力!
    他們像影子裏的影子,耐心地潛伏,等待著一個能將這帝國攪得天翻地覆的機會。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夾雜著棋逢對手般的極致興奮,如同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過洛珩的脊椎。
    他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弧度,終於徹底拉平,抿成一條冷酷的直線。
    這場局,比他預想的,更深,也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