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魏王迷途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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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廢馬市後頭那片染坊區。
    洛珩玄色披風裹得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睛。
    王嬌和冷豔蓉一左一右。
    下麵巷子黑黢黢的,幾個裹得跟破麻袋似的流浪漢縮在牆根,眼神卻賊亮,不住地掃著巷口。
    那是宋國暗樁的外圍釘子。
    “世子,出來了。”
    旁邊趴著的夜梟頭目聲音壓成一線,蚊子哼哼似的。
    洛珩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染坊區深處,一個不起眼的破板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一個穿著灰撲撲短打、戴著破氈帽的漢子閃身出來,左右飛快一掃。
    “就是他?黑鷂?”洛珩問。
    “錯不了,盯了兩天,這龜兒子就這時候出來透氣。”
    夜梟頭目肯定道,“裏頭地道彎彎繞繞,就這一個出口,他得出來放風,順便跟外圍釘子對暗號。”
    那漢子走到巷子中間,裝作係鞋帶,眼角餘光卻瞟向那幾個流浪漢。
    其中一個懶洋洋地抬了下手,比劃了個奇怪的手勢。
    漢子幾不可查地點點頭,直起身,看樣子要往回走。
    “動手!”
    洛珩的聲音冷得像冰碴子。
    命令剛落,下麵巷子兩頭的陰影裏猛地撲出幾道鬼魅般的影子!
    速度快得帶起風聲!
    那幾個流浪漢剛想示警,喉嚨就被鐵鉗般的手扼住,隻發出“呃”的一聲悶響,就被拖進了更深的黑暗。
    骨頭碎裂的輕響在風裏幾乎聽不見。
    黑鷂反應極快,聽到風聲不對,手就往懷裏掏!
    寒光一閃,是把淬毒的短匕!
    可惜他快,夜梟的人更快!
    一道黑影淩空撲下!
    膝蓋帶著千鈞之力,狠狠頂在黑鷂的後腰眼上!
    “哢嚓!”
    “呃啊——!”
    黑鷂一聲慘嚎,腰像被撞斷的枯枝,整個人向前撲倒,手裏的匕首“當啷”掉在地上。
    沒等他掙紮,幾雙鐵手已經死死將他按在冰冷的泥地裏,臭烘烘的破布頭瞬間塞滿了他的嘴。
    “拖走!別留痕跡!”
    夜梟頭目低喝。
    幾個黑影如同拖死狗一樣,把癱軟的黑鷂迅速拖離了巷子,消失在另一頭的陰影裏。
    洛珩這才從閣樓陰影裏站起身,拍了拍披風上並不存在的灰。
    “走,回府。該咱們的黑鷂上場了。”
    漢王府密室,燈火通明。
    真正的黑鷂像攤爛泥被捆在角落,嘴裏塞得嚴實,眼神驚恐地看著屋子中央。
    一個夜梟成員站在那兒,旁邊攤開著一本靛藍色封皮、書頁泛黃的舊書——《千麵譜》。
    另一人正對照著書上玄奧的圖示和地上黑鷂的臉,手指翻飛,在那夜梟成員臉上塗抹揉捏著一些顏色氣味都古怪的膏泥。
    骨頭發出輕微的“咯咯”聲,皮肉在巧勁下被推擠塑形。
    夜梟成員眉頭都沒皺一下。
    不到一炷香功夫。
    夜梟頭目把一麵打磨得鋥亮的銅鏡遞到那改造完畢的夜梟成員麵前。
    鏡子裏映出的,赫然是黑鷂那張帶著幾分陰鷙和風霜的臉!
    假黑鷂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和真貨如出一轍的、帶著點狠厲的笑容,聲音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娘的,這玩意兒真神了。”
    洛珩拿起那本《千麵譜》,隨手掂了掂,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神不神,看你的了。進去,把耗子窩裏藏著的東西,尤其是名單,給我掏幹淨。記住,穩住他們,該遞什麽假消息,按之前商量的來。”
    “世子放心!”
    假黑鷂眼中精光一閃,抱拳領命,轉身大步流星地融入了外麵的黑暗。
    三天後,深夜。
    還是那間密室。
    假黑鷂風塵仆仆地回來了,他從貼身的油布包裏掏出一卷薄薄的、質地特殊的絲絹,雙手奉給洛珩。
    “世子,東西拿到了。藏在染坊地窖最深處一個夾層鐵盒裏,用火漆封著,這幫耗子藏得夠深。”
    “裏頭的人暫時穩住,按您的吩咐,遞了邊防換防圖有變,需重新核實的假信兒出去,宋國那邊應該暫時不會起疑。”
    洛珩接過絲絹,入手冰涼柔韌。
    他緩緩展開。
    上麵是用一種特製的、近乎無色的墨水寫下的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在燈火下才勉強顯出痕跡。
    一個個名字,後麵跟著官職、衙門,甚至部分住址。
    戶部倉場侍郎、兵部職方司主事、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帝都西城兵馬司副指揮……清一色的東宮屬官!
    位置一個比一個要害!管糧倉的,管地圖的,管軍器製造的,管城防巡邏的!
    洛珩的目光順著名單往下掃,嘴角那點冰冷的弧度越來越深,最終化作一聲輕蔑的嗤笑:
    “嗬,宋國……胃口不小,爪子伸得夠長。”
    “名單複抄一份。”洛珩將絲絹遞給旁邊的夜梟頭目,聲音不容置疑,“原件,立刻送去魏王府,親手交給魏王。告訴他……”
    “宋國開戰之日,便是他魏王洛曹,提刀清理門戶、為國立功之時!這份名單上的人頭,一個不留!讓他掂量清楚,砍了這些人,是潑天的大功,還是……自尋死路!”
    夜梟頭目心頭一凜,肅然應道:“是!屬下明白!”
    魏王府書房,燭火搖曳得厲害。
    魏王洛曹像熱鍋上的螞蟻,剛送走一個太子派來催問工部款項的屬官,正心煩意亂地灌著涼茶。
    洛珩許諾的兩萬兩銀子還沒影兒,太子那邊催命似的逼他幹活,他夾在中間,腸子都快悔青了。
    “王爺!”
    管家連滾帶爬地衝進來,臉白得像紙,“有……有人闖……”
    話沒說完,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落在書房中央,正是夜梟頭目。
    魏王嚇得“嗷”一嗓子,手裏的茶杯“哐當”掉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濺了一靴子。
    “你……你是……”
    魏王認出這是洛珩身邊的煞神,腿肚子又開始轉筋。
    夜梟頭目看都沒看地上的碎瓷片,上前一步,直接將那份特殊的絲絹名單拍在魏王麵前的書案上。
    “世子命屬下將此物交給王爺。”
    “世子口諭:宋國開戰之日,便是王爺提刀清理門戶、為國立功之時!名單上的人頭,一個不留!請王爺……掂量清楚。”
    說完,他看也不看魏王瞬間慘白的臉,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陰影。
    書房裏隻剩下魏王粗重的喘息和燭火燃燒的劈啪聲。
    他哆嗦著手,抓起那份薄如蟬翼卻又重逾千斤的絲絹。
    湊到燈下,那些近乎透明的字跡在火光裏猙獰地顯現出來。
    ……
    一個個名字,一個個要害位置!
    全是太子倚重、甚至是他魏王平日裏也要小心巴結的東宮屬官!
    他們……竟然全被宋國收買了?!
    冷汗“唰”地一下,瞬間浸透了魏王洛曹的後背衣衫,冰涼刺骨。
    他握著絲絹的手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
    名單上那些人,位置太要命了!
    糧倉、地圖、軍器製造、城防巡邏……這些人若真在戰時順著宋國的意思動起手腳來……裏應外合!
    大靖會怎樣?
    輕則邊關洞開,重鎮淪陷,死傷無數!
    重則……國門大開,帝京不保,亡國滅種!
    “咕咚!”魏王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喉嚨幹得發疼,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凍得他五髒六腑都結了冰。
    幸虧……幸虧洛珩發現了!
    幸虧自己……迷途知返了?
    他死死盯著那份名單,目光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上反複刮過,恐懼慢慢被一種更強烈的劫後餘生的後怕取代。
    殺!
    必須殺!
    砍了這些吃裏扒外的狗東西的腦袋,就是潑天的大功!
    就是洗刷嫌疑的鐵證!
    就是投向洛珩和漢王府最硬的投名狀!
    至於太子?
    去他娘的太子!跟這群差點把大靖和他魏王一起拖進地獄的蛀蟲混在一起,能有什麽好下場?
    洛珩那小子雖然狠,可……給錢痛快,辦事也靠譜啊!
    說揪出宋國耗子就揪出來了,說拿到名單就拿到了!
    跟著他,似乎……真比跟著太子強?
    魏王眼中最後一點猶豫徹底消失,隻剩下孤注一擲的凶光。
    他猛地攥緊那份冰涼的絲絹名單,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牙縫裏擠出三個字,帶著血腥氣:
    “殺……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