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金鑾殿上，魏王洛曹一身甲胄，腳下戳著幾個鼓囊囊、滲著可疑暗色液體的粗麻袋。
    他挺著胸脯，臉上那點得意勁兒藏都藏不住：
    “父皇，兒臣已將通敵叛國、私通宋國的逆賊悉數鏟除！首級在此，請陛下過目！名單上的王顯、李茂、趙德柱……一個沒跑！全是吃裏扒外、勾結外敵的狗東西！”
    他話音一落，旁邊幾個侍衛立刻上前，嘩啦一下解開麻袋口。
    咕嚕嚕——
    幾顆血糊糊、表情定格在驚駭的人頭滾了出來。
    嘶——
    滿殿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抽氣聲，老臣們臉都白了，趕緊低頭，生怕多看兩眼就要吐出來。
    靖武帝坐在龍椅上，那張枯樹皮似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
    “太子！”靖武帝的聲音帶著雷霆之怒，“你給朕好好看看！看看你手底下這些人！全是宋國的好狗！通敵！叛國！差點把我大靖的江山都賣給了宋狗！你這個東宮儲君，是怎麽當的？！啊？眼皮子底下養了這麽一群豺狼，你是瞎了還是聾了？！”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太子臉上。
    太子洛宸的臉，瞬間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最後漲成了豬肝色。
    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掐進肉裏，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發抖。
    他猛地抬頭，怨毒的目光落在邀功請賞的魏王身上。
    好啊！好你個洛曹！
    這條搖尾乞憐的老狗！竟然被洛珩收買了！
    還反咬一口，咬得這麽狠！
    把他太子的根基都快咬斷了！
    東宮的勢力，此刻當真是跌到了穀底！
    一股邪火直衝天靈蓋。
    不行！絕不能再這麽下去！
    他必須做點什麽！
    必須挽回一點顏麵，哪怕一絲！
    太子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和屈辱，猛地踏前一步：
    “父皇！兒臣……兒臣識人不明，罪該萬死！”他先認錯，接著話鋒一轉，語氣陡然拔高，“如今宋國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竟敢侵占我大靖城池！此等奇恥大辱，豈能容忍？兒臣請旨！願親率大軍，即刻奔赴邊境，收複失地！不將宋狗驅逐出境，絕不還朝！請父皇恩準！兒臣願立軍令狀！”
    他這招是以退為進。
    認錯是姿態，請戰是目的。
    收複失地，聽起來合情合理，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在父皇麵前挽回一點擔當形象的辦法。
    隻要兵權在手……
    “收複失地？”
    沒等靖武帝開口，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直接插了進來。
    洛珩往前站了半步，目光平靜地看向龍椅上的靖武帝：
    “皇祖父，太子殿下心係國土，其情可勉。但此戰，我大靖的目標，絕非僅僅是收複幾座被宋狗偷去的邊城。”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臉色瞬間僵硬的太子，一字一句道：
    “此戰，乃滅國之戰！末將要的，是宋國從此在地圖上消失！是踏破宋都臨安城！是將大靖的龍旗，插上宋國皇宮的殿頂！讓這天下，再無人敢犯我大靖分毫！”
    “轟！”
    洛珩這話一出，整個金鑾殿像是炸開了鍋！
    “滅……滅國？”
    “踏破臨安？”
    “洛珩他……他瘋了嗎？”
    大臣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嗡嗡的議論聲瞬間壓過了之前的死寂。
    就連一直繃著臉的靖武帝，放在龍椅扶手上的枯瘦手指也猛地收緊了一下。
    太子洛宸更是如遭雷擊，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隻剩下慘白和難以置信的驚駭。
    他猛地轉向洛珩，像看一個瘋子，聲音都變了調，尖利地吼道：
    “洛珩！你……你好大的口氣！滅宋？踏破臨安？你這是癡人說夢！是拿我大靖的國運在賭！宋國擁兵數十萬，城池堅固，豈是說滅就能滅的？你這般誇下海口，輕啟滅國戰端，一旦失利，必將引火燒身，陷我大靖於萬劫不複的水火之中！父皇！萬萬不可聽他狂言啊！”
    太子激動得唾沫橫飛，指著洛珩的手指都在顫抖。
    他原本隻想爭個收複失地的功勞，哪想到洛珩直接掀桌子，要玩這麽大！
    這要是真讓洛珩成了，他太子還有什麽立足之地？
    他必須阻止！
    必須把洛珩打成狂妄自大的瘋子！
    洛珩麵對太子的指責和滿殿的驚疑，臉上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他緩緩轉過身，直麵太子，眼神銳利如鷹隼：
    “太子殿下覺得侄兒在誇海口？”
    “宋國十萬先鋒精銳，此刻已入我甕中，隻待侄兒一聲令下，便是他們的死期！這，隻是開始！”
    洛珩的目光掃過滿殿文武，最終定格在靖武帝臉上：
    “皇祖父！孫兒今日在此立誓！此戰，漢王軍劍鋒所指，必是宋都臨安！若不能踏破臨安城，孫兒提頭來見！以血洗刷今日之言！”
    “提頭來見”四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大殿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洛珩這近乎瘋狂的軍令狀震住了。
    靖武帝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洛珩，胸膛劇烈起伏。
    滅宋！開疆！千古功業！
    洛珩的自信和這破釜沉舟的誓言，像烈火一樣點燃了他心底最深處的帝王野望！
    太子的臉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紅，最後扭曲成一個極其怪異的笑容。
    “好！好！好！”太子猛地拍手，聲音拔得又高又尖，“洛珩！你有種！本宮佩服！立下如此軍令狀，當真是豪氣幹雲！本宮就等著看你，如何踏破臨安城頭！到時候，本宮定在金鑾殿上，為你設宴慶功！”
    他嘴上說著慶功，那眼神卻分明在說：本宮等著看你人頭落地的那一天！
    洛珩看都沒看他那副嘴臉，對著靖武帝，抱拳，躬身，聲音沉穩如山：
    “孫兒，請旨出征！”
    靖武帝深吸一口氣，眼中最後一點猶豫被熊熊燃燒的野心徹底吞噬。
    他猛地一拍龍椅扶手，聲音如同洪鍾大呂，響徹大殿：
    “準！洛珩聽旨！朕授你全權，統領漢王軍，即刻出征！給朕踏平宋國！朕……等著你的捷報！等著臨安城破的消息！”
    “末將遵旨！”
    洛珩的聲音斬釘截鐵。
    他直起身，目光掃過太子那張扭曲的臉，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轉身，大步流星地踏出了金鑾殿。
    殿內，太子看著洛珩消失的背影，臉上的假笑瞬間消失，隻剩下無盡的陰霾和盤算。他袖中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踏破臨安？
    洛珩，本宮倒要看看，你怎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