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將軍！頂不住了！那些鬼東西根本殺不死！刀砍上去就一道白印子！”
    “箭射上去跟撓癢癢似的！”
    “它們……它們力氣大得嚇人，抓住人就撕啊！”
    “左翼……左翼的王校尉整隊人都被衝散了！全……全沒了！”
    “……”
    中軍帳外，告急的傳令兵一個接一個衝進來，聲音都帶著哭腔和抑製不住的恐懼。
    每個兵身上都帶著血汙，眼神渙散，顯然是被嚇破了膽。
    不到半天功夫，前線報上來的損失就超過了一萬！
    洛珩站在沙盤前，臉色陰沉。
    霍勝胥煩躁地踱著步，臉上那道疤都擰成了一團。
    他猛地一拍大腿，牽動了胳膊上剛包紮好的傷口，疼得呲牙咧嘴：“他娘的！真邪了門了！老子砍了半輩子人，就沒見過這麽硬的骨頭！刀都崩口了，那鬼東西屁事沒有，反手就把老子的親兵給撕了！”
    衛定疆盔甲上也沾著暗褐色的汙血，他比霍勝胥冷靜些，皺著眉仔細回想：“世子，不對勁。這些東西……好像……沒腦子？”
    洛珩猛地抬眼：“說清楚！”
    “它們不怕疼，不怕死，這不用說。關鍵是，它們根本不分敵我！”衛定疆語速加快，“剛才在陣前，不止撲我們的人，連靠近它們的宋兵也被撕了！隻要看到活物在動，就撲上去！而且，它們攻擊完全沒有章法，就是憑著蠻力亂衝亂撞，根本不懂躲閃格擋，更不會結陣配合！”
    洛珩眼中精光爆射：“活物？見活物就攻擊？隻憑本能？”
    “對！”衛定疆用力點頭，“就像……就像一群餓瘋了的野狗！隻認肉味，不認人！”
    “好！”洛珩一掌拍在沙盤邊緣，震得上麵的小旗子一陣亂晃，“要的就是這個‘沒腦子’！”
    他手指猛地戳向地圖上一個點：“黃龍穀！看到沒有？此地離我們左翼不到二十裏，穀深林密，隻有一條狹窄入口。最重要的是，穀中遍地枯樹朽木，一點就著！”
    霍勝胥湊過來一看：“世子，您是想……”
    “引進去！一把火燒個幹淨！”洛珩斬釘截鐵，“衛定疆！”
    “末將在！”
    “你親自帶一隊輕騎！記住，要快馬！人不要多，三百足矣！你們的任務隻有一個：把這些沒腦子的屍兵給我引到黃龍穀裏去！怎麽引？用活人當餌！跑！讓它們追！一路跑進穀裏！記住，進去後立刻從預留的側翼小路撤出來！”
    “明白！”衛定疆抱拳，眼中燃起戰意。
    “霍勝胥！”
    “在！”霍勝胥也來了精神。
    “你帶五千弓弩手，多備火油、火箭！立刻繞到黃龍穀兩側高地！等定疆把屍兵全引進穀裏，看到我的令旗信號，立刻給我放火！往死裏燒！別讓一個鬼東西跑出來！”
    “哈哈！燒鬼？這活兒老子愛幹！世子您瞧好吧！”霍勝胥獰笑著，仿佛看到了那些怪物在火海裏打滾。
    “其餘各部，原地結陣，給我死死釘住宋軍主力！別讓寧鍾那老狗有機會搗亂！”洛珩環視帳中諸將，“動作要快！趁它們還沒反應過來！”
    “遵命！”眾將轟然應諾，殺氣騰騰地衝出大帳。
    ……
    黃龍穀口。
    衛定疆帶著三百輕騎，如同靈活的遊魚，在屍群外圍反複挑釁。
    他們大聲呼喝，用長矛拍打盾牌，甚至故意策馬從屍兵不遠處掠過。
    “來啊！狗雜種！追爺爺啊！”
    “看這邊！傻大個！”
    “……”
    那些皮膚青紫、雙眼渾濁的屍兵果然被激怒了。
    它們喉嚨裏發出“嗬嗬”的低吼，放棄了攻擊附近的靖軍士兵，轉而朝著衛定疆這支最“活躍”的隊伍猛撲過來！
    動作迅捷而狂暴。
    “撤！進穀！”
    衛定疆見魚已上鉤，毫不猶豫，撥馬就朝狹窄的穀口衝去。
    三百輕騎緊隨其後，如同一條長龍，迅速鑽入山穀。
    屍兵們沒有絲毫猶豫，本能驅使著它們追逐眼前的“獵物”，密密麻麻、爭先恐後地湧入了黃龍穀。
    穀口瞬間被塞滿，後麵還有更多的屍兵被同類吸引，源源不斷地擠進去。
    ……
    宋軍帥帳。
    寧鍾正閉目養神，等著前方傳來靖軍被屍兵撕碎的捷報。
    清風妖道盤坐在角落，懷裏抱著那個詭異的銅鈴，念念有詞。
    一個親兵連滾爬爬地衝進來，聲音都變了調：“太……太師！不……不好了！那些神兵……神兵……全……全被靖軍引走了！引……引到黃龍穀裏去了！”
    “什麽？！”寧鍾猛地睜開眼，渾濁的老眼裏爆射出駭人的精光，“引走了？黃龍穀？！”
    他腦中瞬間閃過那片枯木林立的險地，一股巨大的不祥預感攫住了他。
    “清風！快！快做法！把它們召回來！快！”寧鍾失態地嘶吼，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清風妖道。
    清風妖道也慌了神，急忙搖動銅鈴，口中咒語念得飛快，額頭上青筋暴起。
    叮鈴鈴……叮鈴鈴……
    鈴聲急促而詭異。
    然而，山穀深處，隻有屍兵追逐獵物發出的“嗬嗬”嘶吼和沉重的腳步聲回應。
    那些被符水徹底扭曲了本能的怪物，在追逐“活物”的強烈欲望麵前，對鈴聲的召喚產生了巨大的抵抗！
    “不行……太師……它們……它們被引得太深……殺意太盛……貧道的法……控製不住了！”
    清風妖道臉色蠟黃，汗如雨下，搖鈴的手都在發抖。
    “廢物！”
    寧鍾氣急敗壞，一腳踹翻了麵前的案幾。
    他衝到望台邊，死死盯著黃龍穀的方向。
    就在此時——
    咻！咻！咻！
    三道刺眼的紅色火箭，帶著尖銳的呼嘯，猛地從靖軍陣後射向黃龍穀兩側的高空！
    “放箭！！！”
    霍勝胥炸雷般的咆哮，隔著老遠都仿佛能聽見。
    轟！轟！轟！
    刹那間，黃龍穀兩側高地上，無數點燃的火油罐如同流星雨般被投石機狠狠砸進穀中！
    密集如雨的火箭，帶著死亡的尖嘯，覆蓋了整片山穀！
    幹燥了不知多少年的枯樹朽木，沾上火星就猛烈燃燒起來！
    火油罐炸開，更是騰起衝天的烈焰！
    火！無邊無際的火！
    整個黃龍穀瞬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熔爐！
    劈啪！劈啪！
    枯木爆裂的聲音如同鞭炮。
    熊熊烈焰衝天而起，濃煙滾滾，遮天蔽日。
    炙熱的氣浪翻滾著衝出穀口，連遠處的宋軍都感到皮膚一陣灼痛。
    “吼——！！！”
    穀內，響起了比之前淒厲百倍的、非人的慘嚎！
    那是屍兵在烈焰中掙紮、被焚燒發出的最後嘶鳴。
    青紫色的身影在火海中瘋狂扭動、衝撞，卻隻是徒勞，很快就被烈焰吞噬，化作焦黑的枯骨。
    刺鼻的焦糊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著屍臭的惡臭，隨著濃煙彌漫開來，令人作嘔。
    寧鍾站在望台上，身體僵硬，如遭雷擊。
    完了……徹底完了……
    清風妖道癱軟在地，手中的銅鈴“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眼神呆滯，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嗬……嗬嗬……”
    寧鍾喉嚨裏發出幾聲幹澀絕望的慘笑，隨即猛地噴出一口黑血，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太師！”
    旁邊的心腹侍衛慌忙扶住。
    趙銀銀也站在一旁，臉色蒼白地看著那片煉獄般的火海，看著寧鍾倒下，眼中沒有快意，隻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和深深的疲憊。
    大宋最後的掙紮，竟是以如此慘烈而邪異的方式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