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走啊!先生帶你們回家;我們一定要把侵略者都趕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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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裹著硝煙掠過焦土,火星子在黑夜裏劃出猩紅的弧線。林彥的指甲摳進掌心,盯著武青雲佝僂的身影看了三秒,扭頭突然衝出掩體,撲向不遠處一具鬼子屍體。
    皮帶扣扯開的聲響混著布料撕裂聲,他拽下那具屍體的土黃色軍裝時,鋼盔滾落在地,露出張凝固著驚愕的年輕麵孔——顴骨處還粘著半塊沒吃完的壓縮餅幹。
    但林彥沒有管這些。
    他已經習慣了戰場的硝煙與鮮血。
    對這些鬼子,更是沒有半點同情。
    脫下了鬼子的軍裝後,他又匍匐著,躲避著探照燈和飛來的子彈,重新爬回山石後麵。
    “穿上!”
    林彥把染著鮮血的土黃色軍裝甩給武青雲!
    “換好衣服,咱們就出發!”
    武青雲,小心放好,他剛剛製作的加強版炸藥包。
    開始更換衣衫。
    他的手指在染血的紐扣上打滑兩次,最後索性扯斷線頭,把前襟胡亂紮進褲腰。
    遠處傳來九二式重機槍換彈鏈的金屬碰撞聲。
    林彥抓把焦土抹在武青雲臉上!
    而就在這時,武青雲似乎又想到了什麽。
    他突然拿起地上的一柄刺刀,猛地劃向自己的小腿……刀尖入肉三分,血立刻浸透綁腿布。
    林彥錯愕的看著武青雲。
    結果那個消瘦的教書先生,隻是咧嘴一笑。
    “要裝就裝得像點。”
    “不用給我包紮,這點血,死不了。”
    “能幫我再拿個行軍包嗎?”
    “鬼子的行軍包,正好能把炸藥包裝進去。”
    林彥回頭四顧。
    可就在這時。
    另一個穿著破舊藍灰色軍裝的身影,忽然靠近過來。
    是林彥剛剛解救的另一個俘虜。
    這個俘虜還是個少年。
    他把一個行軍包,塞進武青雲的手裏。
    “先生……”
    “我也是溧陽的!”
    “鎮子裏的同鄉都說,寸草學堂的武先生,是溧陽鎮這些年來,最好的教書先生。”
    武長青身體顫抖了幾下。
    他沒有搭話。
    隻是默不作聲的,把炸藥包塞進行軍背包裏。
    林彥在一旁吐出一口濁氣。
    “走吧!武先生!”
    “咱們得上路了。”
    絡腮胡漢子,扯了扯自己的衣領。
    “去吧!”
    “兩位!”
    “老子給你們開路!”
    他腮幫子上的刀疤抽搐著。
    他抽出兩枚九七式手雷同時扔向機槍巢。
    爆炸的氣浪掀起時,他手中的漢陽造已經瞄準探照燈支架。
    砰!砰!砰!
    第三發子彈擊中燈罩的瞬間,千萬塊玻璃碎片混著火星傾瀉而下,像場突然降臨的流星雨。
    林彥趁機拽起武青雲衝進硝煙,彈道擦著他們腳後跟掀起一串土浪。
    “左轉!踩我腳印!”
    林彥的吼聲被爆炸聲撕碎。
    武青雲的鋼盔不斷磕碰他後背,行軍包裏傳來導火索摩擦的沙沙聲。
    他們繞過燃燒的行軍帳時,熱浪烤焦了武青雲鬢角的白發。
    三百米外,炮兵觀察所的沙袋掩體後閃過鋼盔反光。
    林彥突然撲倒武青雲,三八式步槍的子彈打在他們剛才的位置,跳彈在焦土上犁出深深的溝壑。
    硝煙太濃,那群鬼子,看來已經分不清敵我了。
    隻靠這身軍裝,看來沒辦法逼近炮兵指揮所。
    林彥讓武青雲躺在地上,抱著那枚裝著炸藥包的行軍包。
    他自己則佝僂著身體,抓著武青雲的後脖領,拖拽著武青雲影,往炮兵指揮所的方向蹣跚的爬。
    “助けて……(衛生兵……)”
    “助けてくれ!(救救我們!)”
    林彥的邪倭台語帶著哭腔!
    武青雲則默不作聲。
    血從教書先生的小腿滴落,在焦土上畫出斷斷續續的紅線。
    林彥一路爬一路喊。
    不知爬了多久。
    他隱約看見了炮兵觀察所外,壘砌的沙袋。
    他更加賣力的嘶吼。
    “撃つな、助けてくれ!(別開槍,救救我們!)”
    而就在這時。
    炮兵觀察所下的防禦工事,靠近林彥他們的機槍口突然停止了射擊!
    有個遲疑的聲音從掩體後傳來。
    “誰ですか?(是誰?)”
    林彥此時喘著粗氣。
    “藤本一郎です……高知県出身、助けて、私の後ろには負傷者がいます(我是藤本一郎……老家在高知縣,救救我們,我身後還有一個傷員!)
    林彥一邊哀嚎著,一邊拖拽著武青雲,繼續往防禦工事的方向爬。
    他的指甲掐進武青雲後脖頸,兩人同時發出痛苦的呻吟。
    硝煙成了最好的掩護,武青雲此時,則悄無聲息的解開行軍背包,他的動作像在拆生日禮物般輕柔,導火索被他咬在齒間時,林彥看見他嘴角揚起溫柔的弧度。
    林彥的指甲深深掐進武青雲的後頸,兩人在焦土上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前方沙袋壘起的防禦工事越來越近,他甚至能看清沙袋縫隙間滲出的泥沙。
    林彥的嗓子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
    “撃つな!味方だ!(別開槍!自己人!)”
    掩體後傳來槍栓拉動的金屬聲響,一個猶豫的聲音開口。
    “ちょっと待って、長官に聞きに行きます。(等一下,我要去請示一下長官。)”
    林彥劇烈咳嗽起來,趁機又往前爬了半米!
    “衛生兵を......(需要醫務兵......)”
    就在這時,防禦工事後突然探出個鋼盔。
    林彥瞳孔驟縮——是那個給他巧克力的少年兵!
    煤灰和血跡糊滿了他的圓臉,唯有眼睛還亮得驚人。
    “先輩!(前輩!)”
    少年驚喜地喊著,槍管上的刺刀在火光中微微發顫。
    林彥擠出個虛弱的笑容,拖著武青雲又往前蹭了半米。
    沙袋近在咫尺,他甚至能聞到少年兵身上未散的硝煙味!
    “手を貸して......(幫把手......)”
    林彥艱難地支起上身,染血的手指指向身後的武青雲!
    “彼を先に......(先把他抬進去......)”
    “彼はひどくけがをした!(他傷得太重了!)”
    少年兵慌忙放下步槍,伸手去拽武青雲的衣領。
    在兩人的合力下,武青雲大半個身體,都進入到了防禦工事內。
    可就在這時。
    山坡上突然炸響一聲暴喝!
    “やめろ!奸細だ!(住手!他們是奸細!)”
    獨眼軍曹的身影出現在觀察所門口!
    林彥的餘光瞥見他正舉著南部手槍瞄準!
    "動手!快動手!"
    林彥嘶吼著狠狠一推!
    武青雲的身體撲向防禦工事裏。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
    被推進防禦工事的武青雲突然暴起,枯瘦的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一把將少年兵推向沙袋。他扯開行軍包的瞬間,林彥看見導火索已經燃到盡頭。
    那個少年兵則錯愕的看向沙袋外的林彥。
    林彥則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你估計再也見不到你的媽媽了。”
    “你的媽媽對你來說,或許是好媽媽!”
    “但她沒有教會你一件事,那就是不要侵略別人的國家!”
    林彥神色猙獰的往不遠處的排水溝一撲。
    而與此同時。
    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響起!
    轟!!!
    熾白的火球從防禦工事內部膨脹開來,沙袋像積木般被拋向空中。
    林彥被氣浪掀翻的刹那,看見武青雲的身影在烈焰中分解,那個繡著"武運長久"的禦守高高飛起,燃燒的布片如蝴蝶般四散。
    衝擊波將林彥甩出五六米遠,鋼盔磕在石頭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他掙紮著抬頭,隻見炮兵觀察所所在的山包已經塌陷半邊,九二式重機槍的殘骸掛在歪斜的偽裝網上,像隻被撕碎的鋼鐵蜘蛛。
    爆炸引發了連鎖反應,引爆的彈藥庫將半個夜空染成橘紅色,紛飛的彈片在空中劃出無數道火線。
    林彥的喉嚨裏滾出半聲哽咽,隨即被更劇烈的爆炸聲淹沒。
    隱約間,他似乎聽到了學堂裏,武青雲的歌聲……
    歌聲?
    但林彥確實聽見了……
    那歌聲,是武青雲的絕唱,但隱約間,林彥竟然聽到了童生,好像一群少年男女,一起陪著他們的先生吟唱那首歌謠……
    “光陰似流水,不一會,課畢放學歸,我們仔細想一想,今天功課明白未,老師講的話,可曾有違背;父母望兒歸,我們一路莫徘徊,將來治國平天下,全靠吾輩;大家努力呀,同學們,明天再會,將來治國平天下,全靠吾輩,大家努力呀,同學們,明天再會……”
    歌聲結束後,似乎隱約還有武青雲的嘶喊。
    “走啊!孩子們!回家!先生帶你們回家!咱們回家!”
    可是林彥知道,他們已經沒有家了,金陵城外的溧陽鎮,已經淪陷,早已淪為了人間煉獄……
    如果不把這群侵略者趕跑,大半個大夏,都會淪為人間煉獄!
    武青雲,那句話說的真好……代同胞願把頭顱碎……他們一定要把侵略者都趕跑!代同胞願把頭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