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池家，在京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世家。
    可是十四年前，他們的大女兒出車禍離世以後，池父接受不了打擊，心髒病突然也跟著與世長辭，池家就在京市沒落了。
    池母變賣了市中心的大部分財產，供著池婉婉一個人在美國求學生活，而自己，則隱居於郊外。
    四年前，池婉婉犯下累累罪行，蕭雪政一直對她手軟，一次次地放過她，就是看在死去的池早早和池母的麵子上。
    可是在她最後設計害死爺爺，又差點害死施潤潤的時候，蕭雪政就忍不了了。
    他去了池家，將池婉婉的犯下的全部惡果都告訴了池母，在她的同意下，將池婉婉強行送入了精神病院。
    算起來，池婉婉在精神病院，也已經被關了四年了。
    而池母居住的地方，就是在西郊的池家大院裏。
    十幾年沒有來過這裏了，蕭雪政開著車，在夜色中上了這邊的小路，道路兩旁栽滿的梧桐樹，在他車子的前進中，不斷後退，不斷掠過他的眼簾。
    他的思緒，好像一瞬間，被調回到了十四年前。
    那個時候，他和她剛剛在一起。
    兩個人還都瞞著家裏人，偷偷地談著地下戀愛。
    放假的時候，他會開車來到這邊來找她。
    她從小家教就嚴，她父親不讓她頻繁出門和男孩子在一起。
    他隻能站在她家樓下的花園裏，朝著她的窗戶口，兩人傻兮兮地隔空對王者。
    偶爾，也會在紙上寫上想對她說的話，然後把那紙包上濕透，往她的屋子裏丟。
    當她撿到紙打開看到，上麵寫著的我想你三個字的時候，她會立刻出現在窗戶旁，打開窗戶，看著他，一張白皙小臉通紅。
    前方一輛車子的遠光燈突然刺過來，驚醒了沉思中的蕭雪政。
    他抹了抹俊臉，深吸一口氣，加快車速，最終在池家大院門前停下。
    叮咚。
    他按響門鈴，池母過來開的門。
    快六十歲的老婦人，先後失去兩個女兒，頭發白了大半，精神很不好。
    “雪政，你來了啊……”
    池母看了他一眼，小聲地說，然後側過身，迎他進門。
    蕭雪政將事先準備好的給老人補身體的滋養品提進屋，朝著她點頭致意：“池阿姨，深夜打擾了。”
    兩人在客廳沙發裏坐下，池母事先準備好了茶，給他端了上來。
    望著冒著熱氣的茶，蕭雪政一瞬間有點恍惚。
    這茶葉，以前早早最喜歡喝。
    他回過神，抹了抹俊臉，深吸一口氣，看著池母哀戚的神情，猶豫半晌，在糾結怎麽開口。
    早早一直是大家心中的一個禁忌，無論是她還是池家任何一個人，提一次，心裏就狠狠地痛一次。
    但是既然發現了端倪，他也深夜前來了，有些問題，還是要問清楚。
    不忍不敢再開口，也要開口。
    蕭雪政望著池母蒼老的臉，歎息著問道：“池伯母，當年早早被卡車撞了以後，是在我懷裏咽的氣，我親眼看著她離開我，後來我也暈厥了過去，等我醒來趕到殯儀館的時候，你們告訴我她已經被送進火化室了，本來這些陳年往事，沒什麽好提，可是最近我發現……”
    他話音未落，池母就打斷了他的話。
    “雪政啊，早早當時，並沒有死啊……”
    蕭雪政頓時臉色一變，瞳孔急縮：“池伯母，你說什麽？！”
    池母眼角落了下淚，她抹了抹臉，努力將眼淚逼回去，歎息著說道：“其實，也差不多等於死了……唉……當時她被車撞了以後，在你懷裏因為失血過多暈了過去，你爺爺帶著人去救你們，你們被送往醫院搶救，當時她被救了回來，但是她因為腦袋受到衝擊，醫生說有以後有成為植物人的可能，期間，她醒來了一次，她氣若遊絲地告訴我們，說她不要讓你看到這樣子的她，她要離開醫院，離開這……當時，我們池家在京市還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女兒出了這麽大的事，不少記者媒體都偷溜進醫院來偷拍她，我們沒辦法，隻能答應她的請求，也為了保住我們池家的名聲，就將她偷偷從醫院轉移……哪裏想到，轉移的路上，那車半路發動機爆炸，她死在了那車子的爆炸中……”
    池母說著，已經哽咽，眼淚止不住地落下：“其實死了也好……要是早早還活著，那也是變成植物人，生不如死……我們遵照她的遺願，瞞著你不告訴你真相，就是她說不想讓你難過傷心，所以才告訴你，早早在殯儀館被火化了……其實我們最後，連她的屍身都沒找到啊……”
    池母說著，已經撐不住，整個人徹底顫抖了起來，眼淚嘩嘩落下。
    “早早……我的早早……她一直那麽善良，一直樂於助人，從小就開始做好事……怎麽會那麽早，離開我呢……我的女兒……我的早早……是我這個做母親地對不起她，沒有照顧好她……”
    蕭雪政聽著，心裏也跟著發疼。
    他起身走過去，坐在池母的身邊，大手伸去，不斷地輕撫她的顫抖的肩膀。
    蕭雪政倏地覺得，自己今晚不應該來的。
    為了一張莫須有的照片，他來到這個本就孤苦的老人麵前，對她說了這麽一番話，勾起了她的痛苦回憶。
    十四年前，她失去了大女兒早早，十年前，她的二女兒又被他親手關進了精神病院……
    兩個女兒，先後都是因為他，因為他，離開這個可憐老人的身邊……
    是他的錯啊……
    蕭雪政等到池母的情緒穩定一點下來後，才將她扶上樓，讓她躺在床上休息。
    離開的時候，他不經意間瞥到了池母床頭櫃的一些瓶瓶罐罐。
    蕭雪政不經意地掃過，喉間一瞬梗塞。
    那些是，治療肺癌的藥……
    蕭雪政的俊臉一瞬間變得慘白，他抿緊薄唇，輕聲地從臥室裏出來，然後下樓出門。
    外頭夜色已經很深。
    他看著，靜靜點燃了一支煙，抽了起來。
    一邊抽著，他一邊望著漫天的繁星，深深歎息。
    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那張照片上的人不是早早。
    她已經死了啊……
    不是死在他的懷裏，而是死在了汽車的爆炸中……被炸的屍骨無存，那麽孤獨可憐地死去……
    ……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