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賀覺得自己應該收回之前那句話——
    “我不應該覺得顏導是我接觸過的所有導演裏，最不靠譜的那個。”
    被“哢”硬控了一下午的蕭賀，現在連說話都有氣無力了。
    “他應該是我接觸過的所有導演裏，最嚴苛的那個！”
    蕭賀之前認識的導演雖然有十分嚴厲的，但還沒有到達如此嚴苛的地步，有些演員的演技不好，導演心裏也清楚，有救的就多哢幾下，沒救的就直接掠過，假裝沒看見，甚至還能夠笑著誇幾句。
    “所以還是新人導演啊，比較純粹。”柳如嵐在一旁笑著說，“老油子現在都不愛這麽幹了。”
    你以為其他導演看不出來這些人演技很差嗎？自然不是，導演隻是懶得糾正了，費時費力還不討好，演員又是背景咖，多說幾句搞不好導演都給換了，誰想費這個力氣去糾正啊！
    其實這也是這幾年劇越來越不好看，演員演技越來越拉垮的原因之一。
    就連導演都擺爛了，那這劇還能好看嗎？
    說起來，現在柳如嵐才明白莊宏逸敢放心將劇組交給顏少韓的原因。
    像顏少韓這樣“不知天高地厚”、自身有一定的導演水平、神經還有些大條，不吃其他人的圈內潛規則，聽不懂老油子們的諷刺，也看不懂老油子們的故意刁難，一根筋的新人導演，就非常適合這種魚龍混雜的劇組環境。
    他不知道這些演員背後的彎彎繞繞，不了解演員之間複雜的競爭關係，也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演員代表著什麽資本，所以他才更能夠隨心所欲，抓那些大導已經懶得主動去抓的細節，督促那些演技差的擺爛演員重新調整演戲方式和技巧。
    從之前發生的幾件事件就可以看得出來，顏少韓從頭到尾都很純粹，純粹到“無法被選中”，根本就不知道劇組這些人對他不滿，而在“無法被選中”的情況下，他還能夠無意間精準打擊回去，讓人感覺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叫人特憋屈。
    現在看來他們之前的決定果然是對的，這個項目可是莊宏逸自己投資自己監製的，他不可能將自己投資丟到水裏聽個響，敢讓顏少韓挑梁子，說明顏少韓一定有過人之處。
    聽柳如嵐低聲和自己解釋完莊宏逸的想法，蕭賀摸了摸鼻子：“不愧是大導的眼光，我還以為莊導純粹是喜歡《隅也》這個漫畫，所以連帶著喜歡《隅也》的作者呢。”
    柳如嵐斜睨蕭賀一眼：“開什麽玩笑，莊宏逸可是個生意人，就連外界給他的評價都是‘最能賺錢的百億票房導演’，你覺得他做這些事情會是單純為了熱愛？”
    花小錢是熱愛，花大錢就是生意和投資。
    人家又不傻。
    蕭賀若有所思，隨後攤手：“好吧，柳姐你確實說得有道理。”
    至少有這樣一位導演，大家不愁劇集的質量了。
    當然，愁的就是另一批人——
    當晚，袁思彤是哭著下戲的。
    甚至不隻是袁思彤，其他幾個演員下戲時也是一臉的菜色。
    而罪魁禍首忙忙碌碌了一整天，仍舊活力滿滿，看到哭哭啼啼的幾人，還一臉的疑惑：“這是怎麽了？入戲太深，走不出來了嗎？”
    袁思彤擦眼淚的手一頓，隨後惡狠狠地瞪了眼顏少韓，轉身噔噔噔地往外走去。
    顏少韓：“誒？”
    蕭賀：“……”
    顏少韓撓頭，隨後轉頭看向了蕭賀：“蕭賀，一會兒去外麵搓一頓唄？我知道西城區那邊有一家老館子——”
    “嗬嗬，不用了，今天太晚了，我打算早點回去休息。”
    蕭賀果斷婉拒。
    他已經不是活力滿滿的大學生了，他現在是死氣沉沉的打工人。
    現在最大的快樂就是回到自己的酒店，然後坐在沙發上一邊刷手機一邊吃外賣。
    他可不想和這個家夥跨越幾個區域，就為了吃上那一口飯。
    算了，算了，還是洗洗睡吧。
    顏少韓被拒絕，倒也沒有再說什麽，很快就扭頭去找其他人了。
    蕭賀狠狠鬆了口氣，柳如嵐也在感慨：“他還真是看不懂臉色啊。”
    蕭賀無奈：“……你倒也不用說得那麽直接。”
    “這是好事。”柳如嵐聳肩，“沒看見他將袁思彤幾個人氣成啥樣了，就差當場開噴了，他卻完全沒有察覺到，事後甚至還能夠嘻嘻哈哈地請人吃飯。”
    說實話，這種超粗神經和腦回路，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蕭賀托腮，若有所思：“其實可以學習一二。”
    學習一下這種氣人的思路——
    柳如嵐：“……”
    這回是柳如嵐變得一言難盡了。
    她很是無語地盯著蕭賀看了一會兒，隨後攤手：“別來氣我就好。”
    蕭賀笑嘻嘻：“那自然不會了，我怎麽可能氣我敬愛崇敬的柳姐呢。”
    柳如嵐：“少耍寶，回去休息吧，最近劇組肯定會非常熱鬧，養足精神才有力氣看戲。”
    蕭賀輕咳一聲：“那是自然。”
    ……
    接下來的劇組，可以用雞飛狗跳來形容。
    開機隔天袁思彤就請假了，直接說自己突然生病，想要休息幾天。而另外兩個自認為輩分比較大的老前輩，就忍不住到顏少韓麵前教育他，讓他給演員留幾分麵子，不要過分針對，要以劇組的拍攝進度為重，不要將劇組氛圍搞得太凝重。
    然而讓這兩個老前輩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巴拉巴拉在顏少韓麵前講了一大堆，顏少韓卻隻是後知後覺地明白了“袁思彤在生他的氣”這件事，隨後非常疑惑地撓了下後腦勺：“哎？我又沒有罵她，她為什麽還要那麽生氣啊？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昨天我們不就是正常地拍攝和講戲嗎？”
    兩位老前輩：……
    其他人：……
    不是，你現在都還沒有搞清楚情況嗎？
    顏少韓確實不太懂。在他看來，昨天就是正常的工作對接。就好比職員某項工作做的不好，他作為領導自然有資格指出來並要求重新做啊！為什麽職員還生氣了？
    這工作以後可是要上交給甲方的啊，他如果睜一隻眼閉一眼的話，甲方那邊肯定會很不高興的，到時候萬一打回來重做，才是更慘的。
    顏少韓覺得這自己沒有任何問題，但他願意虛心求教：“那我怎麽辦啊？我去給她道歉可以嗎？”
    總不能耽誤工作吧。
    至於去找莊宏逸告狀——這件事顏少韓完全沒有去想過，他覺得這完全就是一件小事，而且算起來他和大家一樣，都是打工人，要是去告狀，豈不是就成了那種上學時最令人討厭的愛打小報告的人了？
    兩位老前輩滿意地遞給他一個眼神：“孺子可教。”
    於是顏少韓轉頭就訂了一塊大蛋糕送給袁思彤，並在上麵寫了大大的“對不起”三個字。
    為了維持身材，時刻處於減肥期的袁思彤，看到這塊大蛋糕，臉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