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
    失去了李世民的楚國，毫不意外的陷入了嚴重地混亂，秦軍還未打來，他們便已經鬥的要國亡族滅了。
    三姓攻伐項氏，項燕在朝堂之上可謂孤立無援，要不是他兒子項梁還死死地攥住了那二十萬楚軍精銳再手，隻怕失去了李世民的項家隨時都會被三姓撕的粉碎。
    好在，太宗皇帝臨走前布下了一記後手。
    項家嫁女召氏，召氏也看中了項家手中的二十萬楚軍精銳，兩方聯手，對抗屈景兩姓。
    事實上，召氏本不想救項家，奈何那位太宗皇帝出手過於狠辣，此前召氏保護項氏親屬之事被李世民臨走前命人捅了出來，連帶召氏聯合李世民吞並其餘兩姓的書信也被公之於眾，屈景兩姓怒不可遏，召氏無奈聯手項家，雙方於楚國朝堂之上勢成水火，鬥的天翻地覆。
    若非蒙恬已率十萬秦軍鐵騎先入楚地，王翦大軍緊隨其後，蓄勢而發，楚國朝堂還會依舊混亂下去。
    可即便如此，領軍抵抗秦軍入境的項燕也倍感痛苦。兩姓掣肘，糧草軍械皆不濟，甚至不知何時屈景二姓便會公然翻臉，率軍攻殺他，而他的那位盟友召氏，也如暗中毒蛇般，伺機而動。
    後方不穩，前線更是一擊即潰！
    二十餘萬楚軍精銳，被蒙恬先鋒十萬精騎在郢都一線，一戰打垮！蒙恬乘勢率軍度過子胥瀆，王翦五十餘萬大軍隨後而至，大有一戰吞楚之勢。
    麵對前方秦軍凶猛攻勢，還有後方那接連不斷的明刀暗箭，老將項燕苦笑呢喃。
    “這便是結局了麽？”
    “嗬嗬，這便是我楚國結局了麽。”
    “八百年雄楚，今隻能為牧馬之國吞並麽！”
    還不待項燕垂淚，滿身鮮血的項梁便驅馬來到他身旁，“父親，不好！三姓已不再供給我軍糧草軍械了！後方十餘城，更不再有一名楚軍駐防！我們沒有援兵了！”
    項燕呆滯，這時，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響起，項燕茫然呆坐馬背上，隻看到了前方潮水般的楚軍士卒敗退逃亡之景，身後則是那虎狼般追殺不止的秦軍鐵騎。
    從前方逃竄回來的部將們肝膽俱顫，拚命嘶吼，“項帥快撤！蒙恬的一萬精騎已經朝我等衝來了，前陣五萬槍陣盡崩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將軍淚灑當場，但卻放聲大笑。
    “八百年楚國，八百年楚地！盡亡矣！”
    ——————
    蒙恬一戰擊破項燕主力，得王翦將令率兩萬精騎先行回撤郢都修整，大軍行軍路上，蒙恬身旁副將笑著與那沉默寡言的年輕人說道，“少將軍一戰大破項燕主力二十萬精銳，我軍也算是洗刷了此前的恥辱，這項家也確實難打，居然還有十萬主力緩緩退走堅守壽春沿線，不凡啊。”
    蒙恬點點頭，“不意外，否則已項燕的舉動，隻怕楚王早就滅了項家滿門了，也正是因為這老將還算能戰，心裏還算有楚國，他才能活到今天。”
    副將有些疑問，“少將軍，王老將軍為何讓我軍暫止攻勢？一戰滅了項家，徹底掃空楚國這最後十萬兵將，滅楚不就指日可待了麽？為何我秦軍全線都暫時停下了攻勢。”
    蒙恬驅馬緩行道，“王叔是在攻心，如果不顧一切，我們能吃下項燕全軍，可我軍的傷亡也不會小，而如果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滅了項家，三姓隻怕是要嚇得拚命集結力量與我們對拚了，現在私下慢慢和他們談著，大軍則緩慢推進，力圖已我六十萬大軍對楚地形成全麵包圍之態，估計很快他們就會拿項燕來做投名狀了，如此能少死很多將士，同樣的，楚地也能少死一些百姓。”
    副將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少將軍，您見過李信將軍了麽？”
    蒙恬一怔，“怎麽了？”
    副將歎氣，“末將此次出征之前曾見了李將軍一麵，怎麽說呢，雖然打了敗仗，但末將總覺得李將軍變了很多，整個人看上去不像是那頹廢之意，更像是人變得木愣了不少，瞧著怪怪的，而且他好像也不認識末將了，唉，怎麽說當年也一起在河西奮戰過，李將軍就這麽不認人，真是讓人難受啊。”
    蒙恬聽著副將的話，暗暗歎了口氣。
    真正的李信已經死在那一夜的西峽石穀了。
    那隻是他的一魂兩魄留在世間做著他李信未做完之事。
    是啊，李老四說得對，不要在與他們相見了，否則便是徒增傷感。
    這時，前方忽然有秦軍斥候駕馬來報，“少將軍，前方有百名楚地百姓求見您，還帶著數十口棺材，說都是此前城父一戰我軍將士戰死屍骨，他們特來送還，這裏麵也有蒙老將軍的遺骸，為首的是一名女子，已跪了許久，隻期翼見您一麵。”
    蒙恬聽得一皺眉，“我父的屍身？”
    當蒙恬率軍來到郢都城外三十裏時，離著很遠他便看到了有上百名楚地百姓在前方等著他，他們的身後還躺著許多棺槨，在那眾人之前的則是一名膚白若雪，眉目清秀的女子。
    駕馬來到楚地百姓之前，蒙恬看到那女子身後有一朽木所製簡陋棺槨，而那女子雖穿著樸素，不施任何粉黛，卻也可稱得上一句秀外慧中，雙眼好似秋水斂波。
    見到數萬大秦鐵騎，和驍勇善戰之秦軍大將，楚女身材纖細，好似風中浮萍，卻敢於直視馬上蒙恬，行女子禮而道。
    “民女卜香蓮，見過將軍，這是民女收斂的蒙武老將軍殘屍，今日特來送還將軍。”
    蒙恬望著卜香蓮，撥馬打轉，有些懷疑，“你為何如此？本為楚人，卻收斂我秦軍大將屍身，這聽上去不太合理。”
    卜香蓮眉目嬌弱，清新淡雅，如蓮花綻放，緩緩訴說，“民女祖上本就是秦人，父親為一行商，因在故國不慎殺人，逃往楚國避禍，民女八歲之前便一直生活在秦地，後隨父遷至楚地城父，民女所住之村落，祖上也多為楚地秦人，秦楚兩軍於城父鏖戰之後，我與鄉民便為拋屍荒野之秦軍將士收斂屍骨，還請將軍將這些同袍屍骨一並帶回故國，不做那異鄉之鬼。”
    蒙恬聽得沉默無聲，過了良久才閉眼點頭，“有心了。”
    話語落，蒙恬看向卜香蓮，“姑娘還有何求？”
    卜香蓮人雖嬌弱如蓮花，卻敢直視秦軍大將，不卑不亢，“卻有所求，我父已於五年前病逝，但至死之時仍想落葉歸根，不願葬於這異國他鄉，為人子女者，怎忍心讓亡父遺憾九泉，故民女冒險收斂蒙老將軍與眾同袍屍身，隻願鬥膽為乃父求一故土安葬之機，還望將軍成全。”
    聽到那句，為人子女者，怎忍心讓亡父遺憾九泉，蒙恬心神顫動，雙拳握的青紫，但很快，臉色回歸平靜的他就淡淡的吐出了倆個字。
    “不準。”
    卜香蓮詫異抬首，隻見蒙恬坦然而道，“秦律在上，你父殺人潛逃他國，本就死罪，一事歸一事，姑娘今日就算拿楚王人頭來此，蒙恬也不敢自作主張，壞我秦律根基，若人人都如我一般，大秦今日也進不了這楚國之境。”
    卜香蓮黯然低首，“有理。”
    下馬來到卜香蓮麵前，蒙恬走到她身後朽木棺材之旁，大手輕輕撫摸之時，眸中盡是傷感，豁然吐出一口濁氣，蒙恬背對卜香蓮而道，“但一事歸一事，姑娘此舉為蒙恬盡孝，讓蒙恬得以讓老父屍身完整，下葬祖墳，姑娘的情，蒙恬記下了，必回報之，我雖不能壞秦律根基，但我願為姑娘去求大王，去求我大秦列位臣工，拿蒙恬此戰之功去換也無不可。”
    卜香蓮失神凝望，“將軍，您......”
    “蒙恬行事便是如此，蒙家行事便是如此，隻求光明磊落，隻求無愧於心，我願已我軍功，洗刷姑娘亡父之罪，從此之後，姑娘仍為秦人，你父也仍已秦民之身安葬故土。”
    蒙恬鄭重行了一禮，“蒙恬，多謝姑娘全我孝之一字。”
    卜香蓮聽得眼含熱淚，叩首行禮，“民女多謝將軍成全。”
    蒙恬扶起卜香蓮嬌弱之軀，“姑娘在秦地可還有親人投奔？”
    卜香蓮苦笑搖頭，“家中唯有老父相依為命，將軍放心，民女還會紡織之術，為父親遷墳安葬之後，便回城父居住，應也無妨。”
    蒙恬歎息，“姑娘今日行此事，我秦國也將亡楚，姑娘再回此地，隻恐生變，隨我回鹹陽吧，我為姑娘安置一切。”
    卜香蓮想了很久，最終點頭，“多謝將軍，不知民女的鄉民們.....”
    “一並歸國，若有罪責，隻憑爾等今日之舉，蒙恬一力攬下。”
    卜香蓮再度叩首謝恩，“香蓮永不忘將軍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