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國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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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定縣以北三十裏。
    坐在破廟的角落裏,秦始皇三人唉聲歎氣的瞧著這滿屋子的難民潰兵,雖說讓那六丁六甲的郭道長給惡心了個不輕,但人總歸還是要找的,聽蝲蝲蛄叫還不種莊稼了?
    秦始皇帶著劉備曹操騎著自行車離開東京城,不巧,到了太原附近,正趕上金軍攻破太原,完顏宗瀚屠城,秦始皇三人幾乎是被太原城內蜂擁而逃的難民和潰兵裹挾著一路逃竄。
    就連那老破自行車也在混亂中被人踩了好幾腳。
    破廟內,秦始皇唉聲歎氣的在那兒修著自行車,先是把被老百姓踩下來的車後座用破布纏了上去,手裏的鈴鐺怎麽也安不好,索性就揣兜了,然後又使勁掰著漂的更厲害的車圈。
    不得不說,這輛老破車自打跟了黃小偉他們這一家子也是遭老鼻子罪了,本來就是個戰損風,前前後後又被這群人輪番折騰加禍害,誰家救命神器是這個待遇?也就它了。
    曹操靠坐在廟柱前,看了看廟宇內那些麵黃肌瘦的傷兵敗兵,又望了望那一個個滿臉麻木啜泣的百姓,老人不禁長長的歎了口氣。
    “太原這一戰,打的慘啊,整整守了將近九個月,城內糧盡人相食,三十餘名大宋官員破城之日殉國而死,大將王稟率軍巷戰不敵,突圍投河自盡,完顏宗瀚由此屠城泄憤,這嶽武穆咋們大概是找不著了。”
    秦始皇把身上的肉幹分給了四周的老百姓,歎道,“他這個時間應該是在平定軍,但平定軍已經被打散了,據說此後他就回河北老家了,又錯過了呀。”
    劉備曹操秦始皇三人齊齊的歎了口氣。
    “太原丟了麽?”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秦始皇轉頭看去,就見在廟宇的角落處,幾名敗兵的擁簇間,一名瞎了一隻眼的宋軍偏將,盤坐在地,發絲淩亂,瞎眼已經結痂的他在輕輕問著,可問完他就自顧自的點了點頭。
    “也是,不然不會有那麽多金軍來衝擊我等,必然是太原丟失他們才有餘力橫掃四野。”
    說完,這名偏將低下了頭,身軀顫抖了起來。
    “太原丟了,河東就保不住了,金軍西路軍就要南下了,東京,東京是不是也要不保了.......”
    曹操不知該如何回答,如果是其他城池的北宋逃兵,老曹的性格會嘲諷他幾句,可這是太原保衛戰的宋軍,是打到了最後一刻的宋軍,是扛了金軍九個月的宋軍,他們已經盡力了。
    曹操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能說出什麽,劉備則想安慰他幾句,可還不待他出口,依靠在劉備身後柱子前的一名宋軍敗兵偏校,就抱著自己那根紅纓槍沉沉說著,“不光是東京保不住,整個兩河之地,整個山東,甚至是整個關中都將不保。”
    說完,那宋軍偏校將頭靠在了柱子上,目光暗淡,“大宋,要亡了。”
    那偏將明顯認識那偏校,可聞聽此言的他卻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你不該說這種話。”
    偏校用自己髒兮兮的大手擦了擦臉上的黑灰,眸光似死海般毫無波動,“不是我該不該說這種話,而是情況就是這樣,太原丟失,河東就此淪喪,再無山西形勝之地護衛關中,則關中失陷已成定局,金軍東路軍圍攻東京良久,朝廷戰和不定,士卒無敢戰必死之心,此刻金西路精銳大軍又快速南下,兩者會師,東京如何能守住。”
    那偏校看了看滿是蛛網的屋頂,“我不願騙人,更不願騙自己。”
    “東京失陷,金人必然借勢橫掃河北河南山東,兩河山東淪陷之局已無力扭轉。”
    “老種經略相公和小種經略相公先後去世,種家軍打的再無一人,大宋西路軍也淪喪大半,如此,何已保關中?而關中再失,巴蜀亦不存,即便可憑蜀中山川抵擋金軍,可被打的殘破不缺的蜀地,於大局也將再無半點助力,巴蜀再丟,則大宋隻餘東南......東南偏安,又將.......”
    瞎眼軍官咬牙流淚,“別說了,別說了......”
    有士卒再問。
    “我們,已經,很拚命了.......太原的兄弟們也很拚命了,怎麽,還是這樣......”
    偏校沉默後自言自語,“是啊,為什麽還是這樣,為什麽。”
    瞎眼軍官看向那偏校,“我還想打,我還要打,我想去尋宗相公和李相公,你呢?”
    偏校隻是抱緊了自己的紅纓槍,“我要回家。”
    瞎眼軍官嘲諷的笑了笑,“咋還有家麽?對了,你是河北人,我是太原人啊......走吧,你走吧。”
    偏校心頭一顫,可依舊不做表態。
    瞎眼軍官緩緩攥緊了自己的雙拳,他輕輕開口,慢慢說著,聲音很悲涼。
    “其實我的位置,本該是你的,你有本事,有能力,沒有你,我們也殺不出來,我很想,很想讓你帶著我們這些平定軍的孤魂野鬼再做些什麽,可我知道,這種時候,不該再對你奢求太多,可,可我們總歸是兵,你,你能不能......”
    偏校沒有說話,很久之後才眼神哀默的點了點頭。
    “我要回家侍奉母親,家裏還有老母尚在,國勢已然如此,鵬舉一人又有何用,忠不能盡,唯盡孝而已。”
    秦始皇站了起來,“你是嶽飛,嶽鵬舉?”
    帶著一部平定軍殘部突出包圍的嶽飛沒有任何反應,他身軀高大雄武,但相貌卻很平凡,並不似秦始皇等人想象中的那般神武,可一個偏校能說出剛剛那番局勢分析,便似乎也隻能是他了。
    曹操盯著心灰意冷的嶽飛看了許久,他知道,這個時間段,嶽飛是有就此棄軍的打算。
    換句話說,這個時間段的嶽飛,已經對大宋絕望,已經被傷透了那顆拳拳報國之心,他隻想回家侍奉老母。
    曹操想嗬斥他,罵醒他,可卻張不開嘴。
    這是力挽狂瀾,卻終飲恨冤死的嶽武穆啊。
    這是凝望舊都,卻終魂斷朱仙鎮的嶽飛啊。
    最終麵對這個人,老人也隻是苦笑的搖了搖頭。
    “這不是你嶽鵬舉該說的話。”
    嶽飛沉默,兩度投軍,竭盡全力報效國家,卻仍坐視家國淪喪,他已無心再去做那些事。
    劉備凝視那靠坐在柱子前,滿臉頹廢的嶽武穆,老人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大腿,聲音蒼涼,“足下可知事在人為四字?”
    “先生可知人力終有盡五字?”
    嶽飛搖頭,“君昏臣奸,良將名臣備受打壓,苦戰至今,我大宋軍力盡喪,嶽鵬舉一人又有何用。”
    劉備側眼,“這就是你嶽飛棄軍歸家的理由?”
    嶽飛長歎,“國已破。”
    劉備歎息,“國已破,山河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