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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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智全一時不能接受何書墨去調查他的事實。
    畢竟這小子剛來禦廷司沒幾天,而他又是何書墨的頂頭上司。
    這怎麽敢的啊?
    於是,唐智全本能質疑:“本官雖然是六品官,在何書墨的職權範圍之內。但我與他同屬鑒查院,鑒查院查辦同僚,需要得到上級的首肯……”
    高玥“驚訝”地說:“您真不知道嗎?何書墨這幾天一直往司正那裏跑。”
    唐智全臉色再變,心中隱隱不妙的預感,愈發嚴重。
    不過,他作為禦廷司帶刀使者,大場麵見得多了,倒也沒有因此亂了陣腳。
    何書墨到底有沒有得到司正的首肯,明天試一試司正便一清二楚。
    ……
    朱良辰最近感覺挺煩的。
    他在禦廷司效力三十年,是本朝楚帝創辦禦廷司時,第一批加入禦廷司的官員。
    十五年前,老司正致仕(退休),朱良辰因履曆豐富,武道過關,從帶刀使者升任司正。
    朱良辰本以為,這是他人生巔峰的開始。
    但誰知道,老司正致仕後並未得到一日安生。
    老司正曾經得罪過的魏黨官員,紛紛發動勢力報複。
    雖然沒鬧到家破人亡的境地,但說是妻離子散毫不為過。
    直到此時,朱良辰終於意識到,他所處的位置,絕不是什麽人生巔峰之處,而是一個凶險至極之地。
    從那時開始,朱良辰便奉行圓滑之道。
    能讓各方滿意的事,絕不讓各方難做。
    如若非要得罪,也會給對方留個體麵,不把事情做絕。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老好人”名聲在外,有個叫何書墨的行走,居然跟個狗皮膏藥一樣,天天賴在他這司正院中。
    說什麽“請司正指點武道”。
    打罵都不走。
    臉皮厚得聞所未聞。
    不過有句話叫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書墨願意帶禮物賴著,朱良辰大不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他熱乎勁過去,就自然不會再來了。
    心浮氣躁的年輕人嘛,他這些年是見得多了。
    “朱大人。”
    唐智全邁步走進司正院中。
    朱良辰奇道:“唐使官怎麽有空到我這來坐坐。”
    “大人,下官手下的行走,這段時間給您添麻煩了。”
    唐智全來拜見司正,自然沒有空手來的道理。
    他遞上一份價值不菲的藥材。
    按禦廷司的俸祿規格,攢上兩年都買不起。不像是唐智全能輕易拿出的禮物。
    無事不登三寶殿,朱良辰猜不到唐智全賣什麽關子,便推拒道:“不用見外,何書墨同樣是我的手下,我指點一下他算不上麻煩。”
    唐智全斟酌語言:
    “朱大人,據下官調查,何書墨買官買進來的。他在勇武營口碑極差,不但毫無成績,還與同僚頻繁衝突。我的意思是,您要不考慮一下他的去留。總不能留一個不務正業之人,抹黑咱們禦廷司,讓魏黨的人看笑話吧?”
    關於何書墨的傳聞,朱良辰其實不是完全沒有耳聞。
    他之所以願意放縱此人,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此人曾經被娘娘“誇獎”過。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何書墨當初怒罵魏淳,娘娘派身邊女侍傳旨,是一種隱晦的明貶實賞。代表娘娘其實並不生氣,罰俸不過是做做樣子。
    老實說,何書墨的去留,朱良辰壓根無所謂。
    他平日小心翼翼,害怕的是魏黨的勢力,何書墨身後可沒什麽人能威脅到他。他犯不著對何書墨顧忌許多。
    但是,何書墨畢竟名聲在外,假如娘娘忽然想起禦廷司有那麽一號人,而那人又被自己革職了……
    比起娘娘的怒火,朱良辰更願意得罪魏黨。
    無論怎樣,朱良辰不打算背鍋。
    你唐智全既然不喜歡此人,你就自己想辦法,別把老子牽扯進去。
    朱良辰雙手背在背後,切割的意思很明顯:
    “你們勇武營內部的事情,隻要不是太過分,涉及根本,本官以為,都可以和氣解決。真到了水火不容的時候,各自帶上證據,再來找本官裁定為時不晚。”
    唐智全嘴角一抽。
    司正的意思很明顯,他不會幫自己對付何書墨。但同樣,他也不會幫何書墨對付自己。
    這乍看很公允。
    但考慮到,他唐智全是在禦廷司立下過汗馬功勞的老使者,而何書墨不過才剛來半個月……
    唐智全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朱良辰拎起唐智全特地送來的藥材,遠遠丟了過去。
    “心意領了,東西拿回去吧,不便宜。”
    唐智全接下藥材,心中對何書墨調查他的懷疑,此刻已經信了八分。
    ……
    下午,何書墨像愣頭青一樣繼續拜訪司正。
    和唐智全不同。
    何書墨每次帶來的藥材、補品、藥酒都並不是很貴。
    結合他的家境考慮,這些東西都是他這種少爺完全能買得起的。
    朱良辰瞄了一眼何書墨新帶的藥材,道:“下次別買了,這幾味藥,你們下三品武者吃了有用。本官吃了,和喝水沒有區別,浪費錢。”
    “家裏老頭子會賺。”
    “會賺錢也沒這麽糟蹋的。”
    何書墨笑道:“咱送的就是一個態度。”
    “年紀不大,人情味倒是不小。”朱良辰搖了搖頭,心中感覺到一絲奇怪,這何書墨看著也不像是會得罪魏相的人啊,他那天罵魏相,是腦子突然不好使了嗎?
    “你把這些功夫,花點在唐智全身上,他自然會盡心待你,你又何必來找本官呢?”
    何書墨道:“我是有錢,我不是傻。唐智全蹦躂不了幾天了。”
    朱良辰愕然後,無語地笑了:“那你往我這兒跑,是提前拜碼頭來了?”
    “司正不嫌棄的話,下官自然想混個臉熟。”
    “無稽之談。”
    朱良辰搖了搖頭。
    心說這勇武營的人真有意思,大的想對付小的,小的也不服大的。
    何況唐智全在禦廷司經營多年,那是說倒就倒的嗎?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朱良辰心裏清楚,唐智全身後還有朝堂三品大員當靠山……
    當年魏黨不是沒找過他的麻煩。最後不也不了了之了嗎?
    你一個剛進門的七品行走,憑什麽……
    是啊!
    朱良辰陡然反應過來。
    何書墨那等家境,憑什麽和唐智全鬥呢?
    突然,一個不易察覺的細節浮現在朱良辰腦海。
    那一日,貴妃娘娘派出的女侍來禦廷司傳旨。
    在傳旨之前,女侍掃視了一眼四周,像是在找什麽人。
    這種反常細節,逃不過負責查案的禦廷司司正的眼睛。
    通常來說,眼神交流存在於假裝陌生的熟人之間。比如涉及內鬼的案子,經常需要留意犯人的眼神。
    娘娘身邊的女侍,和禦廷司的某人相熟……
    這代表什麽……
    看著院中獨自練武的何書墨,朱良辰心思一動,反正他猜錯了又不會怎麽樣,不如提前賣個麵子。
    “你身體基礎不好,氣血不足,練了也是白練。你帶的幾味藥材,拿去泡水,喝了再練。別累死在本官的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