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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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外表上的平靜不同的是,陸宴澤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荒謬。
太荒謬了。
他怎麽會覺得一個在現實中活生生存在的人會出現在他的腦子裏呢?
他甚至都沒見過那個人。
但是直覺告訴他,或許這麽荒謬的事情切實發生在了他的身上也說不定呢?
陸宴澤每一根神經都在興奮的跳動著,他咬了咬牙,將那股莫名的躁動壓製下去,舌尖嚐到了點點散開的鐵鏽味。
“然然,我隻是好奇而已。”他的聲音輕柔,但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溫嘉然緩緩的吐出一口氣,他已經逐漸冷靜了下來,他大腦轉的飛快。
哪怕他覺得這個世界或許真的跟他所在的世界有所牽連,但是他並不認為,一個世界裏會存在兩個自己。
所以他並沒有回答陸宴澤,反而平靜的問向係統。
【係統,這個世界真的還有一個溫嘉然嗎?】
沉默。
長久的沉默後,溫嘉然終於收到了係統的回複。
【理論上沒有。】
但是......
沉默寡言的係統小姐看著不斷彈出來的“數據錯誤”的信息,罕見的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它的腦袋開始高速運轉,試圖找出這些錯誤的源頭。
但這些錯誤信息像是潮水一樣,一波接著一波,係統小姐感覺到自己的腦袋開始發燙,如果她有的話。
【數據錯誤。】
【數據錯誤。】
【數據錯誤。】
一連串的消息出現在溫嘉然的腦海裏,溫嘉然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係統崩潰。】
【係統即將關閉。】
【請等待重啟。】
係統小姐沒有了聲音。
而陸宴澤對這一切一無所覺,他還在安靜地、虔誠的,等待著腦海中的那個人給他一個準確的答案。
但一切都被某個沒有一點眼力見的金毛給毀了。
傅明堂上了自家的車後才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壓根就沒有陸宴澤的任何聯係方式。
此時的他正臭著臉站在陸宴澤身前舉著手機,言簡意賅道:“加我。”
陸宴澤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他用舌尖頂了頂腮,神情陰鬱的看了一眼傅明堂,然後才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傅明堂:“......”
他感覺脖子後麵涼颼颼的,這家夥到底怎麽回事?陰晴不定成這樣,也不知道他家裏人怎麽受得了他的?怪不得聽說他沒有什麽朋友。
他暗戳戳的想著,在收到申請好友的信息彈過來後,他將手機一收,仿佛是為了不落下風似的,挺了挺胸膛,狠狠的瞪了一眼陸宴澤,轉身就走。
陸宴澤一個眼神都沒給他,他依舊不死心。
“然然?”
“我不知道。”
終於他等到了少年的回答。
溫嘉然慢吞吞的說道:“我又沒見過他。”
這不是陸宴澤想要的回答,他沉默了一下,最終什麽也沒說。
時間在此刻就像是凝固了一樣。
許久他聽見自己說:“你喜歡吃紅燒茄子嗎?”
這話題轉的實在生硬,溫嘉然被問懵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十分給麵子的說道:“喜歡。”
兩人看起來都不想在之前那個話題上繼續了,陸宴澤輕輕笑了笑:“這是我的拿手菜,晚上我可以做給你嚐嚐。”
嚐嚐?
怎麽嚐?
他現在又不能掌控身體,溫嘉然有些氣鼓鼓的想,但嘴裏卻莫名其妙的回答道。
“好哦。”
當然,到了晚上,這道紅燒茄子溫嘉然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因為從陸宴澤進入到廚房的那一刻起,家裏的所有人就像是打開了什麽神秘開關,一個個驚慌失措的看著陸宴澤。
負責做飯的兩個阿姨,輪番上前勸說陸宴澤離開廚房這個危險重地,但陸宴澤死活不肯,兩人一合計便去樓上找了陸母。
陸母急匆匆的從樓上下來,看見陸宴澤穿著圍裙的那一刻起,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溫嘉然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不知道陸母為什麽反應這麽大,他記得大哥也會做飯啊,還給他下過一碗麵條。
殊不知陸母此時此刻簡直要心疼壞了,她知道她這個小兒子,從小就過得不好,孩子剛找回來的時候,午夜夢回間,她時常能夢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被人欺負,被人嘲笑,卻隻能蜷縮在角落裏默默哭泣,這些畫麵總是讓她從夢中驚醒。
所以她一直覺得對不起這個孩子,根本見不得他現在幹一點活。
陸宴澤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他在陸母的眼淚中沉默了半天,最終還是妥協,遊魂一般的回了房間。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反應這麽大?不過是做道菜而已。”
陸宴澤躺在床上,出神的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他有點不習慣這種別人將他當成易碎的玻璃品的感覺,溫嘉然也不懂,但他試圖理解。
“或許是因為......”
“因為我沒有在她身邊長大。”陸宴澤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
溫嘉然沉默了,他覺得這個樣子的陸宴澤看上去有些可憐,他猶豫著想要安慰。
下一秒,他的視線裏出現了一條胳膊,那是陸宴澤的胳膊。
那上麵有一個圓形傷疤,疤痕的表麵有些粗糙,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
那是一道明顯的燙傷痕跡,而且還是......
“這是?”
陸宴澤修長的手指從傷口處劃過,低聲道:“被人用煙頭燙的。”
溫嘉然頓了一下,猶猶豫豫道:“那個男人?”
“嗯。”
陸宴澤將舉在眼前的手放了下去,聲音平靜道:“他有酒癮,喝醉了之後就會這樣,我那時候還小,打不過他,所以被燙了這個疤。”
他輕笑了一下:“我是一個報複心很強的人,這個疤我記了足足四年,當我在某一天突然發現他好像拽不動我的時候,你知道我做了什麽嗎?”
"什麽?"
陸宴澤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在他胳膊上相同的位置留下了一道跟我一模一樣的傷口。”
他說完,目光沉沉的盯著天花板:“你會害怕我嗎?”
“這不是應該的嗎?”
溫嘉然並不覺得這有什麽錯,他詫異的問出了聲。
陸宴澤一愣,隨即用手捂住了眼睛,溫嘉然的視線陡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他聽見了陸宴澤突然低聲笑了起來,笑得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