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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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加入伊甸集團的那天起,周夢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要升職。
但是這種不思進取的願望,終於在第9次輪回裏破滅了。
老板終於要讓她以清潔工的身份踏入裏世界了麽……?
她所在的這個國家,叫做蘭國,社會背景是架空的,和現實不同,法律和組織架構也有區別……但是這種裏世界也是不被允許的!
所以為什麽?!!!!
雖然不需要再像過去那樣加班到累瘋、犧牲所有個人時間,滿腔怒火必須去喝酒麻痹自己……但這種在死亡邊緣徘徊的工作也太刺激了一點吧?
“係統!”
她驚恐地撲向光團:
“係統,幫我再放一次這部漫畫的情報啦!”
光團一秒膨脹,變成肌肉光團,電子音都變得犀利起來:
[交給我吧!]
熟悉的漫畫內容很快就浮現在腦海裏。
因為作者黑骨還沒畫完,周夢是看不到整部漫畫的劇情的,但可以看到和自己任務相關的部分內容。
她的係統任務有3個:
1、成為拉丁舞單人組冠軍,
2、在反派的集團打工,
3、當主角的鄰居。
第二個任務裏,老板和伊甸集團所在的漫畫是一部名為《雅各布之梯》的奇幻都市作品。
主角是會在夜晚化身怪盜的平平無奇的男子高中生。圍繞他的,還有優秀的警察、真身不明的電子搭檔、隱藏在暗中的可疑勢力等等。
漫畫世界的背景,整體貼近現實,雖然沒有異能之類的設定,但也帶有一點超現實元素。
總之是非常符合中二設定的少年漫畫。
漫畫裏,主角正在同伴的協助下監聽情報。
分鏡中兩人一站一坐:坐著的少年靠在教室的窗邊,柔順的棕色發絲,過於白皙的臉,乍一看很柔和,仔細看的話……富有力量的眼神,有種微妙的領袖的氣質;另一格鏡頭裏的警察單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翻閱文件,麵容颯爽英氣,給人以沉著清冽的印象。
兩人的神情都很冷靜。
這本漫畫的任務描述很簡單,隻有一行字,是警察提起她和反派的內容:
【“伊甸的員工有幾個罪犯的孩子,其他的大多是些被社會邊緣化的普通人,沒什麽特別的……組織的作風雖然不值得提倡,倒也沒有違背原則。”】
甚至沒有特意提到周夢,隻是在提及這句話的漫畫裏,有一格分鏡畫了一些普通員工,其中站在前麵的一個女孩就是她。
她就是所謂的罪犯的孩子。
本身是無辜的。
相對的,這個任務不需要太費心思,隻要在伊甸老老實實當打工人就好了。
……本來是這樣的。
“為什麽這次的工作和以前都不一樣啊?”
周夢抓著門鎖,麵色慘白,虛弱地問。
係統給的信息很少,她雖然在伊甸工作了16年,但是刻意沒有接觸過危險的東西,對米哈伊爾的隱私保持了極大的尊重。
所以現在是什麽狀況!!!!
法律呢???
有好好遵守勞動法和刑法的麽??
[不知道耶。]係統:[要不,你打電話問問?]
那應該死的很快。
她一定會被不知名的黑手黨給一個教訓,從背後冷不丁耳語“你不該問太多”之類的,再被冰冷的刀子在脖子上輕輕劃過。
“噗呲——”她就死了。
係統一點也不可靠!
“……”
周夢拿出手機,冷靜地撥通了電話。
光團:[咦!我隻是說說哦!你真的打了嗎?]
‘你好,發生了什麽嗎?’
“嗯……嗯……”周夢完全沒有聽光團說話,臉色發青地回應著電話:“我,嗯,我屈服了壓力……很軟弱……銷毀了現場……”
光團:[在自首嗎!!!!]
“沒錯……”周夢微笑著放下電話,兩手握拳並攏向前伸出:“這是,我的正義……”
這個手勢……是被拷走的手勢啊!!
光團震動:[你振作點啊!!!]
周夢正想回話,係統卻先一步突兀地閉了嘴。
空氣裏,似乎傳來一道輕而淡的歎氣聲。
“雖然我覺得你很可愛……不過這樣不行的呀。”
後腦傳來這樣一道低低的、含笑的青年嗓音,周夢手裏的手機被一隻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抽走,輕易地按下了掛斷鍵。
他的手輕輕搭在她的頭頂,身影將周夢完全籠罩,好像能夠輕易將她的頭顱捏碎。
這種巨大的壓力,讓人渾身動彈不得,屏住呼吸,陷入一種假死一般的應激性僵硬之中。
“別啦……拜拜。”
“哢”,在她自首的電話後,周夢還沒能看到背後的人的臉,嘴部就被捂住,黑皮手套緊壓著她的嘴唇,太陽穴被貼上了冰冷的金屬。下一秒,一股電流傳來,她的眼前一黑。
“嗚……”
【……】
【你在家中醒過來,除了頭腦有點酸痛發脹,什麽都沒發生,好像莫名其妙睡了一整天。】
【真奇怪,難道你昨天上學累暈了嗎?】
【加入伊甸:失敗】
【獲得結局:上學真累啊】
……
……可惡!!
那個風衣可疑男果然在監視她!!!!
周夢猛地坐直,被肩膀上的力度帶著又坐回了椅子上。
一切凝固住,時間迅速倒流回到了最開始的幾十個攝像頭中。
米哈伊爾:“你就是那兩人的女兒?”
周夢:“…………”
……
第三次站在濺滿血跡的房間門口,周夢淡笑著在手機上回複老板的訊息。
【米哈伊爾:辦得到嗎?】
【周夢:為您效勞。】
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尊嚴那種東西,已經不需要了。
周夢在內心狂笑著,猛地打開工具箱,開始翻自己需要的東西。
什麽都不要想。
她對自己說。
同事還留在不遠處的商務車上,大概在觀察她的反應。
他好像一直盯著她的。
輕微的視線感如芒在刺。
如果她表現得太抗拒,就會被這個風衣可疑男判定為不合格……雖然不會被殺掉,但是在集團打工的任務肯定會失敗。
被困在循環裏就沒有意義了。
所以什麽都不要想。
做什麽事,就隻想這件事就可以了。
“呼……”
空氣隨著起伏的胸口吸入肺部,心髒的跳動聲變得很響,幾乎很難聽到外界的其他聲音,她的大腦卻變得很清晰。
其他的都不用考慮。
伊甸、漫畫、係統、黑手黨和監控……什麽都不用想,現在隻要打掃幹淨房間,不要留下麻煩。
周夢從工具箱拿出手套戴好,橡膠手套“啪”的一聲緊緊覆在她的手上。
手套、手套可以防止指紋泄露。
她掏出濕巾撕開,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自己剛剛拿著的鑰匙、握過的門把手,直到上麵的鏽跡也被磨幹淨,倒映著自己黑色的眼睛。
還有什麽?
鞋子會不會留下腳印?她的鞋碼不能留下來。
周夢換上工具箱裏的筒靴,把鞋子放進了包裏。
還有頭發……掉了發絲的話,以前也許隻是沒有打掃幹淨的問題,現在就會留下自己的痕跡吧?
周夢又套上防護服,把頭發紮起,全部套進發帽裏,戴好口罩。
這樣還會留下個人DNA麽?
她不是很確定,周夢不知道人的痕跡還能從哪些地方留下,隻是盡力做到自己能想到的。
直到再也想不到別的問題,她才遲緩地拎著工具走進房間。
周夢站在血跡前,呆了十幾秒,呼吸一點點加重。
滿目的紅色、褐色,近距離看起來更加刺目,有些幹涸但又散發著難以形容的氣味,即使隔著口罩也能夠感覺到那種氣息。
根據地麵和散落在地的雜物,可以想象得到那個人的身體是如何被刺穿,血液是如何噴濺出來的。
周夢腦子有點發熱,不得不放下工具箱,把口罩拉開一點,沉沉吸了一口氣。
血的味道一下子鑽進鼻腔、衝上天靈蓋。
“嘔——!!”
窒息——!!!
周夢反胃地捂住口罩。
她現在看起來應該有點狼狽。
……但是她的腦子很清醒。
越是這種異樣的場景,反而越把她從那種循環重複的、壓抑的麻木之中拉出來,就像是被冰冷的生物從頸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頭皮發麻,又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刺激。
這次真是太不一樣了。
和16年的重複生活完全不同。過去那死水一般漫長的循環,“啪”的一聲,像一個泡泡一般破開,在水麵蕩起波紋。
電話的鈴聲、客戶的信息、ktv、拉丁舞池的燈光、清掃幹淨的灰塵和垃圾……混亂的景象在腦海裏融合成一團。
周夢重新看向地麵。
她不知道又呆了多久,頭腦遲緩地劃過一個念頭——
——隻是血而已。
她好像真的能解決。
不管是血跡,幹涸的血垢,還是帶著組織的血塊。
雖然和尋常的清潔工作不同,但周夢也清理過很多血,要怎麽弄幹淨更是再清楚不過。
女性是天生的血跡處理專家。
“……”
……有的時候太有經驗也是一種錯啊。
她為什麽要這麽強呢?
周夢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秘密一般,身體隨著大腦一起開始發熱,整個人都有些哆嗦,可她的手卻很穩,從工具箱裏拿出了拖把開始組裝,又把水桶接滿水。
嘩啦——
清澈的水裝在桶裏,周夢打開工具箱,裏麵放著普通的清潔劑,過氧化氫,還有漂白劑。
……過氧化氫,漂白劑。
她的目光很冷靜,又好像燃燒著古怪的火焰。
有化學知識的朋友都知道,雙氧水可以破壞人血裏的DNA,漂白劑能短時間幹擾血液和魯米諾試劑發生的熒光效應。
周夢思考了一秒,拿了一瓶清潔劑倒進水桶裏。
如果是重要反派角色那種程度的核心員工,應該會幫助老板幹擾警察。
但是那不是她的生存方式。
“啪”一聲,周夢把泡了清潔劑的抹布放在地板的血跡上,狠狠擦了起來。
她以為自己會更害怕更緊張的,可是實際上真的用手碰到這些東西、撿起帶血的碎片,擦掉幹涸的血痕,周夢發現自己的心裏一片空白,沒有什麽恐懼,也沒有什麽痛苦。
血跡蹭在織物上,扔進水中揉搓時,紅色的血像煙霧一般在水中擴散。
很熟悉。
……
這次的清潔工作直到深夜才結束。
淩晨3點,周夢終於拎著兩大袋黃色垃圾袋離開公寓,在夜色之中走向公寓外的小巷子。
伊甸那輛熟悉的車依然停在那裏。
她的同事不知道等待了多久,耐心得有點可怕地等到了她。
周夢走近,在車門自動打開後,把袋子隨手扔進了開著的車門。
“啪”。
在車上等了數小時的青年眼睛都沒眨一下,單手就抓住兩個袋子:“都弄好了?”
他抬起頭看向車外的人。
深夜背著燈光的清潔工身影細長,她臉上的口罩剛剛摘下,屬於少年人的青澀麵容略顯疲倦,眼神卻亮得驚人,有種不同於同齡人的冷靜。
周夢點了下頭:
“這些要處理一下。現場的照片已經發到你的手機上了。”
同事聞言打開袋子看了一眼,裏麵是幾件沾了血點的織物。
“……”哇。
他把垃圾袋放到一邊,給手消了毒,又看了看手機,照片裏是清潔幹淨的現場。
地上的血跡被拖幹淨,散亂的碎片扔進垃圾袋包起來,倒下的桌椅全部扶起擺好,桌子和花瓶上的血痕用抹布仔細擦掉,歪掉的畫框好好扶正……
角度都完全一致。
一塵不染,地板桌椅鋥亮,簡直像剛剛裝修完的新家。
青年眼睛稍微睜大了一點,看向周夢的目光帶上了一絲不一樣的打量:“你很熟練呀?”
周夢摘下手套,還有點沒回過神,慢了一拍道:“……哦……我的清潔經驗比較豐富。”
雖然……所謂的清潔經驗和普通的清潔工完全不一樣。
同事沒再問什麽,兩指夾著一片消毒濕巾遞了過來。
周夢看了他一眼,青年此時還是戴著口罩,目光和她對上,稍微彎了彎。
他的眼型顯得很無害。
周夢用指甲夾住濕巾,撕開,按在臉上。
冰涼的觸感接觸到發熱的臉頰,刺得腦子一清,身體卻更熱了。
緩了幾秒後,她慢慢擦掉臉頰上、手上濕熱的汗漬,彎腰上了車。
車很快行駛起來。
“接下來去哪?你要回家嗎?”
周夢“唔”了一聲。
她靠在車窗邊,目光落在黑夜裏無人的街道上,把帽子拉緊了一點。
“砰砰。”
周夢聽著自己心髒的跳動聲,說:
“……我想去舞蹈室。”
……
深夜的舞蹈室裏沒有人,窗外是黑洞洞的一片,好像世界就隻剩下了腳下的地板。
空氣裏散發著淺淺的香氛味道,摻雜著一點瑜伽墊和舞鞋殘留的橡膠味。
是熟悉的味道。
除了這種味道,周圍隻剩下音樂,還有自己。
什麽也不用想。
清理了血跡的四肢有些酸痛。
肉.體的軀殼在極度的痛苦中,會陷入一種幻夢般的飄飄然之中。
身體,四肢,臉頰,大腦,都會慢慢地發熱。
音樂的鼓點聲一下一下,空曠的舞房裏都是心髒鼓動的震動聲。
在升高了一截的世界裏,胯部壓抑而克製地扭動著。
向前——
“唰——”
舞者的腿很快。
腿簡直像是鞭子一樣。
明亮的、照耀在麵部的刺眼燈光,舞蹈室以外的一切陷入黑暗而顯得有些遙遠;汗水的氣味;棕色的地板、灌入雙耳的音樂;還有鞋底摩擦地麵的擠壓聲音……
旋轉——
裙擺的流蘇唰地甩了起來。隨著甩頭的動作,汗珠從她的額發處一同飛出,在光線裏劃過幾點閃亮的流光。
直到電話的鈴聲響起。
外界的聲音好像此刻才穿過音樂聲,傳到她的耳朵裏。
周夢睜開眼睛,有點恍惚地看到窗外的光線。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