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時還朦朦朧朧迷迷糊糊的，隻感覺到柔和的燈光有些晃眼，一團白茫茫的，直到身體下意識想要撐起來時，手臂動了一下：
    “呃……”
    可怕的酸麻感瞬間襲來，她整個身體僵住。
    手好麻——！！
    腿也……！
    白天的肌肉運動加上訓練還沒消化的乳酸，再加上血液不暢通的麻痹感，一齊湧了上來，周夢呼吸一滯，神情變得空白。
    “唔……”
    手機還在震動，她顧不得手腳的麻痹感，撲到床上，趴在被子上盯著手機。
    伊甸的手機左上角是黑色的前置攝像頭，手機的屏幕對準她的臉。
    上麵是門口的監控。
    她的鄰居正在走廊裏等電梯，保持著安靜，低頭專注地看著手機，似乎沒有發現自己正在被監視。
    因為是夜晚，高瘦的青年沒有像白天那樣穿著仔細，而是套了件寬鬆的黑色針織衫，此時正隨手把袖子挽到了小臂處。
    露出的一截手腕，骨線相當優美。
    “……這個監控質量是不是太高了啊……”
    周夢喃喃著，半張臉埋在臂彎，看著鄰居走進了電梯，過了大概十分鍾，又拎著一袋速食便當出來，轉身走了回去。
    直到看到鄰居回到了家裏，她才放鬆了身體，慢吞吞爬起來，在電腦上打開了廢都。
    光團這時冒了出來：[今天還要玩這個遊戲麽？]
    “嗯。”
    周夢用手指卷著頰邊的發絲，摩挲了一下：“反正也沒有其他事要做……”
    偶爾也要放鬆一下嘛。
    遊戲加載了一會兒，很快出現了之前的像素研究所。
    隻不過窗外的太陽落下，變成了夜晚。
    她的角色更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遊戲裏的像素小人穿著白色的病服，金色的柔順發絲垂在腦後，一雙紅色的眼睛，手裏握著銀色的小刀，比起流浪兒更像Boss。
    而她身旁，站著黑發綠眼，皮膚蒼白的改造人。
    [YUYU：你好。]
    啊。
    他一直等著麽？
    [zozo：YUYU？]
    [zozo：晚上好。]
    [zozo：我怎麽變了？]
    周夢操作著變得很好看的像素小人繞著YUYU轉圈。
    改造人的頭頂冒出了一串省略號，似乎在組織措辭，片刻後變成了耐心的解釋：
    [YUYU：補償。]
    [YUYU：變成了吸血鬼呢。]
    [zozo：吸血鬼？]
    周夢對這個新身份有種奇妙的感覺。
    很新鮮。
    [zozo：那我可以吸血麽？]
    周夢沒等他再說些什麽，操控著小人繞著YUYU轉圈時，已經發現了新的操作。
    她按了下技能鍵，金發的吸血鬼就撲到改造人身上，緊緊抱著他一口咬了下去。
    改造人的病服被扯開，脖子處飆出紅色的像素線條，掙紮著抖了兩下。
    【你襲擊了YUYU。】
    [YUYU：……可以。]
    對話框這才慢了半拍地從他頭頂冒出來。
    語氣的冷靜和改造人被吸血的顫抖形成對比，莫名有點奇妙的情緒。
    [zozo：對不起喔，憂憂。]
    [zozo：^ ^]
    【你吸飽了YUYU的血，很滿足。】
    結束吸血，她就繞著麵色變得蒼白的改造人又轉了兩圈。
    張韞玉對她的行為沒有發表什麽意見，但似乎有點在意：
    [YUYU：……憂憂？]
    [zozo：嗯。]
    [zozo：切換中文和英文輸入法會有點麻煩呢……]
    [zozo：不可以這樣叫麽？]
    YUYU=憂憂。而且聽起來有點可愛。
    周夢想。
    對麵的改造人頭頂慢吞吞地冒出回複。
    [YUYU：哦。]
    [YUYU：沒關係。]
    他平靜地回複了周夢的上一句道歉。
    [YUYU：還要玩麽？]
    ……？
    他是不是好像有點期待的樣子。
    周夢沒想太多，她現在還在觀察阿宅的交流方式。
    [zozo：好。]
    YUYU的改造人拿出了手電筒，在黑夜的研究所照出一片光暈，帶著她一起摸索著往前走。
    周圍偶爾會冒出電路的火花。
    這次遇到實驗體時，周夢揮刀攻擊太多次的話，還會出現一行新的提示。
    【你有點餓了。】
    不過沒關係。
    YUYU會給她吸血。
    ……
    張韞玉很久沒有和別人一起組隊玩遊戲了。
    他平時也會玩一些遊戲，不過一般都隻是隨機分配隊友，也沒有和其他人在遊戲裏有多餘的交流。
    聊天室算是意外。
    【YU，你忘記代碼和聊天室了麽。】
    【YU已經沉迷遊戲了。】
    【YU，開門，我是zozo。】
    【有人敲門的話，YU隻會假裝不在家吧……】
    張韞玉看了一眼聊天室，在和zozo一起打怪途中，抽空回複。
    [YUYU：不會的。]
    【？】
    【不會什麽？】
    【不會假裝不在家麽？】
    張韞玉沒有回複他們。
    他單純是覺得不會有人敲自己的門。
    這話聽起來好像有點可憐，但事實和聽起來的不同，張韞玉是主動地、刻意維持了這種狀態。
    有的人就是不需要過多的人際關係。
    他看著遊戲畫麵裏揮著小刀砍完怪的金發吸血鬼，在她繞著圈轉過來時，就猜到zozo想要吸血了。
    果然，下一秒，金發的小人撲了過來。
    【你遭到了吸血鬼的攻擊。】
    張韞玉的手速很快，但沒躲。
    吸血鬼又抱著改造人吸了血。
    紅色的像素線條從YUYU脖子上流出，被金發小人吃掉。
    [zozo：^ ^]
    [zozo：憂憂，你猜到我餓了？]
    張韞玉盯著那個笑臉，輕輕敲了個字。
    [YUYU：嗯。]
    [YUYU：畢竟zozo是吸血鬼。]
    而且吸血這個技能，也是他給她加的。
    遊戲裏的金發吸血鬼又吸了兩口，直到YUYU的角色顫抖了幾下，才鬆開改造人，讓他跪倒在地上，繞著他轉了一圈。
    [zozo：哦……]
    [zozo：憂憂是M？]
    “……”
    張韞玉很輕地笑了一下。
    聊天室裏炸了。
    【？？？？？】
    【？？】
    【zozo你！！！】
    【！！！】
    【垂死夢中驚坐起】
    【！YUYU是M（確信）】
    [YUYU：很遺憾。]
    [YUYU：我不是呢。]
    金發的吸血鬼在改造人旁邊繞了三圈，YUYU安靜地看著她。
    [zozo：嗯^ ^]
    [zozo：我們繼續玩吧？]
    [YUYU：好。]
    YUYU的遊戲技術很好。而且他的性格很穩定，交流的用詞也讓周夢覺得很特別，有時候還會冷不丁有一點讓人微微發毛的溫吞的從容。
    雖然是阿宅，但不是高強度衝浪的玩梗選手……YUYU身上有一種奇特的鬆弛感。
    周夢覺得如果他也是漫畫人物的話，一定是個很受歡迎的偏門角色。
    原本她隻打算體會一下死宅的感受就結束，結果不知不覺就和YUYU一起玩了很久的遊戲。
    直到手機電量不足的提示音響起，周夢才想起來時間。
    22:32。
    說起來，明天開始，假期就結束了。
    要回學校上課啊。
    ……該睡覺了。
    睡眠也是身體管理的一部分。
    為什麽可以隨心所欲的時間這麽短暫呢。
    她憂愁地向網友告別：
    [zozo：憂憂，我要休息了……明天還要上課。]
    剛剛還在慢慢打怪的改造人一個頓住，實驗體瞬間撲上去，被周夢的小刀刺穿。
    黑發綠眼的改造人站著不動，頭頂冒出對話框：
    [YUYU：好啊。]
    說完這句，一般YUYU就會停止對話了，但這次他頭頂還在慢慢地在輸入框裏打字。
    過了會兒，改造人頭頂蹦出句：
    [YUYU：明天見，周周。]
    嗯……？
    周周。
    “……”
    周夢的手指都頓了一下，屏幕裏的YUYU被zozo吸了血，微微垂著頭，綠色的眼睛安靜地暼向屏幕這一端。
    [zozo：周周？]
    這次換成了她在發問。
    遊戲裏的改造人溫吞地回複，像素化的人物身上看不出什麽多餘的情緒。
    [YUYU：切換輸入法很麻煩。]
    [YUYU：不可以麽？]
    ——被回敬了。
    是在說zozo=周周吧……就像她把YUYU替換成憂憂那樣。
    周夢盯著畫麵上黑發的改造人，有一種被YUYU隔著網絡凝視的錯覺。
    是偶然麽？
    選了這個字……
    如果是現實世界的話，這麽想也沒關係，但這裏是漫畫世界。
    其中一個主角還是駭客。
    ……YUYU也是駭客麽？
    如果是的話，他說的“周周”，就不是單純的巧合而已。
    是故意的。
    就像是被本體不明的生物，在後頸輕輕地觸碰了一下，打了個讓人發冷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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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玩笑的。
    想要看她的反應麽？
    一般來說，這種時候應該會慌張吧。
    但是……
    “……”
    周夢用手指輕輕碰了下自己的脖子。
    後頸的確微微發毛，起了一小片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戰栗……但是，並不是害怕。
    那種意料之中的、“終於來了”的躍躍欲試，讓她的身體輕微地發了下抖。
    周夢淡粉色的嘴唇一點點彎起，慢了半拍地打字回應：
    [zozo：^ ^]
    [zozo：明天見，憂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