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我便起身梳洗。昨夜從徐家回來後，一夜未眠，腦海裏全是那本賬本上的字跡和老夫人陰沉的臉。
    但眼下最要緊的，不是去跟老夫人對峙，而是把床上那個快要被暗算死的人救回來。
    我提著早就備好的藥材，直奔醫館。推開門時，屋內還飄著淡淡的藥香，徐景瀾依舊躺在榻上，臉色比昨日好了些，隻是嘴唇幹裂，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魂似的。
    “大夫說他已經退燒了。”小廝低聲稟報，“不過還沒完全清醒。”
    我點點頭，坐在床邊，輕輕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冷得像塊冰，我心裏一酸，趕緊搓熱了自己的掌心貼上去。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對小廝說，“這裏交給我。”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應聲退下了。
    屋裏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鳥鳴和偶爾傳來的風聲。我望著他蒼白的臉，心裏五味雜陳。這家夥，明明知道有人要害他，還非要親自去查，差點就……
    想到這兒，我鼻子一酸，眼眶發熱，趕緊低頭掩飾。
    不行不行，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他是靠我照顧才能活下來的，我得打起精神來。
    我起身開始熬藥。這湯藥是特製的補血方子，火候必須掌握好，不能大火也不能太小，否則藥效就會大打折扣。
    我把爐火調到合適的位置，坐在旁邊守著。一邊盯著火苗，一邊翻出隨身帶來的小本子，上麵記著不少笑話，想著等他醒來可以逗他開心。
    可才看了幾行，眼皮就開始打架。
    “不行不行！”我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要是睡著了，這藥糊了可就完了！”
    我索性站起來，繞著爐子轉圈，嘴裏哼著家鄉的小調，邊走邊唱，像個瘋婆子似的。
    “顧琳琅啊顧琳琅，你現在可是人家唯一的希望，再困也得撐住！”
    正唱得起勁，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門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你怎麽來了？”我驚訝地看著徐景瀾的親信，“我不是說別讓人打擾嗎？”
    “小姐，二公子剛剛動了一下，好像要醒了。”那人壓低聲音道。
    我一驚，趕緊放下湯勺衝進房間。果然，隻見徐景瀾眉頭微皺，睫毛輕顫，似乎正在掙紮著醒來。
    我立刻撲到床邊，輕輕喚他：“景瀾，醒醒，我在呢。”
    他喉頭動了動，終於緩緩睜開眼。眼神有些渙散，卻在看到我的那一刻聚焦起來。
    “你……”他嗓音沙啞，隻吐出一個字就咳了起來。
    我趕緊扶他坐起，遞上溫水讓他潤潤嗓子。
    他喝了兩口，氣息順了些，這才開口：“你……怎麽在這兒？”
    我瞪他一眼：“廢話，你不醒我還能去哪兒？”
    他嘴角微微揚起，又虛弱地躺下：“辛苦你了。”
    我哼了一聲：“你要是再這麽莽撞一次，我就把你綁在床上一個月。”
    他笑了，雖然笑得有氣無力，但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輕鬆了一些。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白天煎藥、喂藥、擦汗、換敷布；晚上則守著他睡覺，隻要他稍微一動，我就立刻睜眼查看。
    有一次夜裏他發燒，我硬是熬了整晚給他敷額頭降溫，第二天眼睛都腫了。他醒來後看著我，愣了半天，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頰。
    “你瘦了。”他說。
    我白他一眼：“廢話，照顧你這種病人能不瘦嗎？”
    他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溫柔得像春日的陽光。
    我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趕緊轉移話題：“你今天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點好吃的。”
    他想了想，輕聲道：“我想吃你做的桂花糕。”
    我一怔：“你還記得？”
    他點頭：“去年中秋你做的，我記得特別清楚。”
    我心裏一暖，忍不住笑起來：“那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做。”
    我轉身進了廚房，開始準備材料。揉麵的時候，腦子裏還在回放他剛才的眼神。這家夥，越來越會撩人了。
    我一邊揉麵一邊想著，等他身體恢複了，說不定又恢複那副高冷模樣，哪還記得我現在的辛苦。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我不會忘的。”
    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徐景瀾竟然拄著拐杖站在門口，臉色比早上好多了。
    “你怎麽起來了？”我急了，“快回去躺著！”
    他卻不肯動，反而慢慢走近幾步，站在我麵前，目光認真：“我說過，不會讓你一個人冒險，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受苦。”
    我愣住了，心跳漏了一拍。
    他繼續說：“你為我做了這麽多，我都記得。以後，輪到我來護著你。”
    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趕緊低下頭揉麵：“你少說兩句吧，我忙著呢。”
    他卻沒離開，反而站在旁邊看著我，時不時指點幾句：“麵團要揉得更軟一些，桂花糖要拌均勻。”
    我一邊忙一邊回嘴：“你是來做飯的還是來看病的？”
    他笑了笑：“兩者兼顧。”
    就這樣，他在廚房裏陪著我，直到桂花糕出爐。他吃了兩塊，連連稱讚味道不錯。
    我得意地翹起嘴角：“那是當然，本小姐的手藝可不是蓋的。”
    他看著我，眼裏帶著笑意：“你什麽時候也能這樣對我笑就好了。”
    我愣了下，隨即裝作沒聽懂：“什麽說我對你笑？我不一直都在笑嗎？”
    他沒有再說什麽，隻是輕輕搖頭，嘴角卻揚起一抹淺笑。
    那天之後，他的病情明顯好轉，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而我也終於能睡個完整的覺了。
    隻是某天深夜，我在整理賬本的時候，不經意間又翻到了那頁寫著“三月初七，與老夫人密談”的地方。
    燭光搖曳，我盯著那幾個字，心頭泛起一絲不安。
    這場仗，還沒結束。
    而我，也絕不能鬆懈。
    我合上賬本，抬頭望向窗外的月色，心中已有決斷。
    該去找老夫人談談了。
    但在此之前——
    我得先把眼前這個男人養好，讓他重新站起來。
    因為這一戰，我們得一起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