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推了一張床進來，連同之前那邊空著的病床拚在一起，鋪好補褥，晚上便能湊合一宿了。
    趁著這個空檔，蘇嫿去食堂買了些已經快要涼透的飯菜回來，讓兩個孩子吃下。
    兩個孩子吃飯的時候，蘇嫿則去打了水回來，要給陸斐擦手腳。
    結果陸斐卻說什麽也不肯：“這些事情交給肖騰飛做就可以。”
    蘇嫿道：“肖連長不一定每天都有空的，陸營長，秦姨找我來幫忙是花了錢的，你不必覺得不好意思。”
    說完，她就不顧陸斐的反對，硬把他的手和腳都給擦了一遍。
    陸斐：……
    秦素雲在旁邊看得直想笑。
    她看到陸斐的耳朵紅了！
    陸斐平時總是拉著個臉，沒什麽表情，看著很嚴肅。但隻有她知道，陸斐每次害羞的時候，耳朵會發紅。根據紅的顏色，可以判斷出他的害羞的程度。
    比如這會兒，陸斐耳朵微紅，就是一般害羞。大概是因為不習慣被陌生女性這樣照顧。
    陸斐察覺到她在笑，轉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裏盡是無奈。
    他媽真的挺無聊的。
    情願看著他尷尬，也不肯幫他解下圍。
    難道看他出糗不自在，就這麽有意思？
    秦素雲看懂了他的眼神，笑容更大了。
    蘇嫿看著母子二人的眼神互動，撓了撓頭，沒看懂。
    把陸斐收拾幹淨，蘇嫿又打了水給兩個孩子梳洗一番，把他們安頓在床上之後，蘇姨才終於有時間吃飯。
    飯菜早就已經涼透了。
    秦素雲連忙道：“別吃這個了，一會兒我陪你去醫院門口的那個小飯店裏吃點。”
    蘇嫿笑著道：“沒事的秦姨，我沒那麽講究。以鄉下的時候，趕上農忙季節，能有口熟飯吃就不錯了。”
    她端起開水瓶，往碗裏倒了些開水，再把飯攪一攪，笑著說道：“你看，這不就熱了嗎？”
    快速吃完飯，把碗筷收拾幹淨，再給自己洗漱一遍，和秦素雲打了聲招呼，便和衣躺在了兩個孩子的身邊。
    她今天經曆的事情實在有點多，身邊早就撐不住了。
    躺下沒兩分鍾，她就沉沉睡。
    秦素雲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睡顏，心裏不禁再次疑惑。
    蘇嫿真的會是特務嗎？特務能在敵人麵前這麽放鬆？
    可如果不是，那又怎麽解釋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陸斐看著秦素雲想不通的模樣，便問了一聲：“媽，怎麽了？”
    秦素雲擺了擺手：“沒事，你趕緊睡吧，我要熄燈了。”
    陸斐跟秦素雲的關係並不是很親密，她不肯說，他也就不再多問。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不想說，問了也白問。
    秦素雲見陸斐還真閉上眼了，頓時有點氣悶。
    她這個兒子，脾氣真不是一般的古怪！
    也怪她年輕的時候，一心忙著工作，沒有親自撫養教導他，把他送到他爺爺那兒，讓老爺子照看他。
    老爺子是個老軍人，生活作風一板一眼，整天不苟言笑。
    等她發現陸斐也被教成那樣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她也試圖想跟陸斐重新建立起親密關係，但陸斐已經不需要她了，她但凡多說幾句，陸斐就擺出一張死人臉來，讓她根本沒辦法把話題繼續下去。
    好吧，她承認，她年輕的時候脾氣也不太好，沒耐心，做事有些激進專製，甚至還有一點控製欲。
    而陸斐則是一個極為有主見，且不好溝通的性子。
    所以他們母子到了一起，時常雞飛狗跳，水火不容。
    也就是後來陸斐進部隊磨練了這麽些年，性格更加沉悶了，她說的話他不樂意聽的時候，他也不會再跟她爭執了。
    起初她還以為是這小子學會尊老愛幼了。
    結果根本不是。
    是他能自動過濾掉他不想聽的話的！
    就算她在他身邊嘮叨個不停，他也能做到一句不過耳，半字不入心。
    更氣人了！
    還不如小時候那個狗脾氣了，好歹能讓人猜到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秦素雲拿陸斐沒有一點辦法，隻得熄燈睡覺。
    第二天一早，蘇嫿便起來了。
    她趁著房間裏的幾人都還沒醒的時候，悄悄起床，準備早點洗漱，然後去把早飯給安排好。
    結果剛一下床，就見對麵床的陸斐睜開了眼。
    蘇嫿滿臉抱歉，小聲說道：“不好意思陸營長，我吵到你了。”
    陸斐沒說話，他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被憋醒的。
    他現在不能自己行動，上廁所這個事情就變得十分艱難和尷尬。
    昨天是他媽跟醫生一起給他解決的，可這會兒他媽還沒醒，醫生也沒上班。
    至於蘇嫿……
    那還不如憋死算了。
    結果蘇嫿突然走過來，彎腰把地上放著的便壺拿了起來：“陸營長，你是不是想上廁所？”
    陸斐沒說話，但耳朵瞬間變得通紅。
    蘇嫿小聲說道：“我幫你把便壺放進去，你自己可以嗎？”
    陸斐終於開口了：“不用，謝謝。”
    蘇嫿還想再說，結果發現陸斐的眼神好嚇人，像是大有她再敢說一句，他就要用眼神解決掉她的模樣。
    於是蘇嫿識相地沒再說話，趕緊端著盆子跑了。
    到了洗漱的地方，蘇嫿打開自來水龍頭，接了一杯冷水刷起牙來。
    “小嬸。”
    林芳芳突然出現在蘇嫿身後，嚇了蘇嫿一跳。
    她趕緊吐掉嘴裏的泡沫，回頭看著林芳芳：“你怎麽沒去上學？學校不是已經開學了嗎？”
    今天是開學的日子。
    林芳芳眼睛一下就紅了：“爸爸讓我在醫院裏照顧媽媽，等媽媽病好了我才能去上學。”
    她不止要照顧張雪，還得兼顧林長征。
    這兩天她都快被張雪罵死了，說她笨手笨腳，頂不了一點用。
    可她隻有十歲啊，能做的事情本來就有限。
    蘇嫿並不同情，用涼水漱掉了嘴裏的泡沫，“那你就等你媽出院了再去上學吧。”
    說著，她把毛巾放在盆子裏搓了搓，擰幹水蓋在自己的臉上。
    冰涼的觸感讓她忍不住一激靈。
    好冷啊！
    但是好提神啊。
    林芳芳可憐巴巴地開口：“小嬸，你能不能去照顧一下我媽和我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