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清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一夜沒睡。
    早上打開門的時候，被門口蹲坐著的身影嚇了一跳。
    “婉寶？”
    蘇嫿睡眼惺忪地從地上爬起來：“爸，你是不是餓了？我給你熱飯。你等一下，很快就好。”
    安亦清趕緊拉住了她：“你昨晚在門口坐了一夜？”
    蘇嫿撓了撓頭：“我怕你會想不開……”
    安亦清眼睛一熱：“你這傻孩子，爸沒那麽脆弱。”
    蘇嫿撇了撇嘴：“沒那麽脆弱還鬧絕食，鬧失眠的。爸，你這樣，我和爺爺都會擔心的。”
    安亦清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太擔心安陽了，她從小就被寵著，突然遇到這麽大的事情，她……”
    他突然有點說不下去。
    跟蘇嫿這些年的經曆比起來，安陽現在經曆的事情，並不算什麽。
    在蘇嫿麵前說這些，他都有些虧心。
    反倒是蘇嫿安慰他：“爸，我懂你的心情。我也是為人父母的人了，我明白父母對兒女的不放心。安陽還是個孩子，你擔心她是正常的。”
    安亦清伸手抱了蘇嫿一下：“婉寶，對不起，爸爸知道在你麵前說這些其實不太合適，可我真的……”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其實最最委屈的人是蘇嫿，她因為汪靜如而吃了多少苦啊。可現在她還要在這裏，因為汪靜如的女兒來安慰他。
    說真的，他自己都覺得這樣做很過分。
    可他真的沒辦法不管安陽。
    蘇嫿拍了拍他的後背：“爸，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汪靜如造的孽，不該由安陽來承擔，她什麽都不知道，更決定不了自己的出生。”
    雖然她不喜歡安陽，但她也不至於把汪靜如的錯，怪在安陽頭上。
    安亦清心裏更愧疚了，於是他對蘇嫿說道：“走，陪爸吃早飯。”
    蘇嫿笑了：“好，爸，你想吃什麽？我來做。”
    安亦清道：“不做了，咱們出去吃，家屬院附近有一家早餐店，做的東西很地道，你應該會愛吃。咱們吃完了再給你爺爺帶一點回來。”
    “好。”
    父女二人洗漱一番就出了門。
    此時天才蒙蒙亮，家屬院裏安靜得很。
    等兩人吃完早飯回來，天色大亮了，家屬院裏已經有不少出來晨練的鄰居了。
    一看見安亦清，眾人的眼神都不一樣了。礙於現在安家還在配合國安調查，大家都不想把自己摻合進去，所以倒沒有人圍過來說些什麽不中聽的，可那眼神卻是一點不避人。
    安亦清一個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了，下意識地加快腳步。
    回到家之後，安亦清又沉默了一陣。
    蘇嫿都怕他給自己整自閉了，安慰道：“爸，沒事的，人都這樣，喜歡看人笑話，但過段時間就沒人會記得這個事了。”
    安亦清悶著聲音：“我在想，是不是讓安陽離開會更好些。”
    蘇嫿沒說話。
    在安陽的去留上，她不會發表意見。哪怕她心裏有答案，她也不會發表意見。因為那是她爸的親女兒，要論感情深厚，她並不認為自己比得過安陽。
    十六年的陪伴，怎麽可能是三年能比得上的。
    安亦清對她，更多的是愧疚。
    可一旦安陽離開了華國，安亦清的愧疚就會轉移到安陽身上。
    安陽如果在倭國一直好好的倒還好，但凡安陽有什麽不好，那麽曾經給了建議的她，就很難不被埋怨。
    人的感情是個很複雜的東西。
    她深刻的知道這一點，所以不會在安陽的去留上，發表任何意見。
    她轉身去找宋錦書要了兩粒安眠藥。
    “爸，你吃點藥去睡覺吧。你不年輕了，這麽熬著，身體會垮的。”
    她把藥和水都遞到了安亦清跟前。
    安亦清不想吃，但也知道自己這樣熬著沒有任何意義，於是接過藥吃了。
    蘇嫿把他送去了客房，沒讓他回原來的房間。
    那個房間裏還有汪靜如的東西，安亦清看了會更鬧心。
    安眠藥的效果很不錯，安亦清睡到了傍晚。
    睡了一覺之後，安亦清的情緒穩定了不少。
    安老爺子這才給了他一點好臉色：“老大不小的人了，別整那一出尋死覓活的蠢樣。”
    安亦清心說他哪裏就尋死覓活了，但也不敢反駁老爺子的話。
    “國安那邊下午來了電話，說是有人在天市那邊發現了疑似安陽的人。”
    安亦清一下就激動了起來：“是嗎？那我現在就買票去天市。”
    “不許去！”
    安老爺子不同意，“你去了能做什麽？給間諜要挾你的機會嗎？”
    “爸，難不成我們就真的要眼睜睜看著陽陽被帶走嗎？”
    他歎了口氣：“我想過了，陽陽留在國內確對她確實不太好，但我不接受她是被倭國間諜帶走的。我可以送她出國，現在國家政策放寬了，她可以去國外定居。”
    這樣，他和安陽至少不會站在對立麵。
    說完，他轉頭看向蘇嫿，希望蘇嫿能幫他勸一勸老爺子。
    蘇嫿想了想，對安老爺子道：“爺爺，我覺得讓我爸去天市一趟倒是挺有必要的，與其讓國安的人大海撈針一樣找間諜，倒不如讓我爸當誘餌，讓間諜主動現身。”
    安亦清道：“爸，婉寶說得對，這件事不宜拖得太久，不然會引起民眾恐慌的。”
    安老爺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蘇嫿，好一會兒才道：“婉寶，你陪著你爸走一趟吧。你給我盯著他，防止他犯糊塗。”
    “爸，讓婉寶去做什麽？這太危險了，她一個姑娘家……”
    “婉寶可比你頂事多了！”安老爺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這輩子跟人打過架嗎？你知道要怎麽對付那些間諜嗎？婉寶在這方麵可比你經驗得多。讓她去，不但能防止你犯糊塗，說不定還能抓住間諜。”
    蘇嫿答應了下來：“好，我陪爸爸去。”
    安老爺子立刻就安排人去買火車票。
    晚上九點，父女二人在陸斐的陪同下，登上了去天市的火車，因為是臨時買票，隻有硬座票。
    好不容易擠上火車，找到了座位坐下，安亦清見陸斐的衣服都被擠亂了，頗有些不好意思：“小陸，又要耽誤你回部隊了。”
    陸斐笑著道：“安叔叔別這麽說，我這可是出差，不白去的。”
    安亦清心裏記掛著安陽，實在沒多少心思聊天，轉頭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