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9章 學堂與長遠規劃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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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羅氏塢堡東側的一片空地上,三間嶄新的青磚大屋拔地而起。
    這裏沒有雕梁畫棟,隻有寬敞明亮的窗戶和一排排樸素的木製桌椅。大屋正門上方,懸掛著一塊巨大的牌匾,上麵是羅辰親筆題寫的八個大字,筆力遒勁,入木三分——“民生為本,格物致知”。
    這便是羅氏學堂。
    清晨的陽光灑進教室,照亮了孩子們一張張好奇而專注的臉龐。
    這裏坐著近百名十歲到十五歲不等的少年,他們的身份五花八門:
    有羅氏本家的子弟,有普通農戶的孩子,有收攏流民的後代,甚至還有幾個是當初黃巾降卒的兒子。
    此刻,他們穿著統一的灰色布衣,緊張地挺直了腰板。在過去,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命運早已注定,或繼承父輩的田產,或一輩子在泥地裏刨食。
    而現在,他們卻坐在這裏,學習著傳說中隻有貴人才能接觸的知識。
    教書的先生,是羅辰從投奔而來的流民中,重金聘請的一位落魄老秀才。老秀才一開始對羅辰的教學大綱嗤之以鼻,認為教一群“野孩子”算術和簡易文字,簡直是有辱斯文。
    但在親眼看到筒車如何變荒地為良田,又在拿到羅辰開出的,足以讓他一家老小吃穿不愁的豐厚薪俸後,他最終還是捏著鼻子認了。
    不過,今天來上第一課的,是羅辰自己。
    他沒有講什麽大道理,而是直接讓人抬進來一個沙盤,上麵是羅氏塢堡周邊的地形模型。
    “你們看,”羅辰指著沙盤,
    “這裏是我們腳下的土地。現在,我有一個問題。新來的農墾隊要開墾西邊這塊三百畝的荒地,預計每畝地需要三名勞力,每人每天消耗三斤口糧。從開墾到播種,需要五十天。那麽,我需要提前為他們準備多少石糧食,才能確保他們不會餓肚子?”
    孩子們麵麵相覷,一片嘩然。這問題對他們來說,簡直比天書還難。羅氏的族弟們仗著讀過幾天書,開始掰著手指頭算,但很快就繞暈了。
    就在一片寂靜中,一個角落裏,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
    “……大概,需要八百四十四石。”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是一個黑瘦的少年,身上衣服還打著補丁。他叫阿牛,是黃巾降卒的兒子,平時沉默寡言,因為身份卑微,總是被人排擠。
    羅辰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走過去問道:“你是怎麽算出來的?”
    阿牛被這麽多人盯著,臉漲得通紅,緊張地搓著衣角,小聲說:
    “三……三百畝地,每畝三個人,就是九百個人。每人每天三斤糧,一天就是兩千七百斤。五十天……就是……十三萬五千斤。我聽賬房先生說過,一石糧大概是一百六十斤……所以……所以就用十三萬五千除以一百六十……”
    他算得磕磕絆絆,但思路卻異常清晰。
    滿堂俱靜。那些剛才還在嘲笑他的羅氏子弟,此刻都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老秀才也捋著胡須,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好!算得好!”羅辰忍不住大聲喝彩。他走到阿牛麵前,親自扶起他,對他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阿牛。”
    “阿牛,你願不願意跟著李束主事,學習真正的算學,以後幫我管理天下錢糧?”
    阿牛的眼睛瞬間亮了,那光芒,足以驅散他前半生的所有陰霾。他“撲通”一聲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頭:“阿牛願意!謝主公!”
    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在場所有孩子的心裏。他們親眼看到,一個身份最低賤的夥伴,僅僅因為算對了一道題,就得到了家主如此的青睞。原來,知識真的可以改變命運!
    從那天起,學堂裏的學習風氣,前所未有的高漲。羅辰還規定,學堂裏的學生,每隔十天就要去農田、去工坊、去軍營,將學到的知識用於實踐。
    他們幫助戶曹的人員丈量田地,幫助倉曹的賬房核對數據,甚至幫工匠們計算建造新式器械所需要的材料。
    理論與實踐的結合,讓他們學得飛快,也讓他們對這片土地產生了強烈的歸屬感。
    深夜,荀衍看著還在燈下繪製圖紙的羅辰,忍不住說道:
    “主公,這學堂一開,我羅氏未來十年,將不缺可用之才。隻是,我們這小小的塢堡,怕是容不下這麽多的人才啊。”
    羅辰放下筆,揉了揉眉心,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休若,你說的對。所以,我們不能隻看著眼前這一畝三分地了。”
    他將一張更大的荊南地圖鋪開,上麵不僅有長沙,還有零陵、桂陽、武陵。“我們的筒車,解決了灌溉。
    與蠻人的貿易,打通了商路。我們的學堂,正在培養人才。我們的新軍,紀律嚴明。萬事俱備,是時候為未來五年,甚至十年,做一個規劃了。”
    羅辰的手指,重重地點在了地圖上的一個位置——“耒陽”。
    “這裏,有荊南最大的鐵礦。得之,我便能源源不斷地武裝我的軍隊,打造更多的鐵器去和蠻人交易。邢道榮之流,不過是擋在我路上的絆腳石。我的目標,是整個荊南!”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吞吐天下的氣魄。
    而就在羅辰規劃著未來藍圖的時候,關於羅氏學堂、關於“格物致知”、關於一個叫阿牛的降卒之子被破格提拔的消息,也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出了塢堡。
    零陵,邢道榮的府邸內,他煩躁地將手中的密報摔在地上。
    “豎子!豎子欺我太甚!他不光練兵,不光通蠻,他還在挖我等士族的根基!讓泥腿子讀書當官?他這是要翻天!”
    趙平坐在一旁,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比邢道榮看得更遠,也更感恐懼。
    羅辰的所作所為,已經不是簡單的爭權奪利,而是在建立一種全新的,足以碾壓他們這些舊豪強的生存模式。再這樣下去,不出五年,整個荊南的人心,都將歸於羅辰。
    “不能再等了。”趙平緩緩開口,眼中殺機畢現,“必須在他羽翼未豐之前,將他徹底扼殺!”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襄陽城,荊州牧劉表的書房內。
    剛剛從長沙返回的蒯良,正向劉表詳細匯報著羅辰的一舉一動。從筒車到新軍,從通商蠻族到開辦學堂。
    劉表靜靜地聽著,他那張素來溫和儒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原本隻想在荊南扶植一條聽話的狗,去咬那些不聽話的狼。可現在,他發現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這條“狗”,非但沒有去咬狼,反而在自己的窩裏磨礪爪牙,甚至開始學習龍的本事,有了騰飛之勢。
    “民生為本,格物致知……”劉表低聲念著這八個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的“篤篤”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此子,非池中之物啊。”他良久才吐出一句話,眼中閃過一絲難辨的幽光,“異度(蒯良的字),看來,我們得重新審視一下對荊南的策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