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柳巷深處，洛府內。
    洛庭鶴得知太子謝憬安命在旦夕，當即便慌了神，他來回踱步，靴子踩在地板上“吱呀”作響。
    “寧寧，”最終他還是按捺不住，一把撩起衣擺衝了進去，“要不你讓十八或是小雕幫忙，給謝憬安送些靈泉水，先吊住他的命吧！”
    他擔憂這謝憬安毒發身亡，那他女兒怎麽辦？
    誰知，卻見洛曦寧半倚在短塌上，老神在在，還在品嚐海棠泡的新茶。
    她眼尾微挑，“爹，秋天幹燥，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你……”他喉結滾動，忽然福至心靈，抬手讓仆從全部退下。
    仆從魚貫而出，門扉合攏。
    他這才撩袍坐在洛曦寧對麵，伸手示意讓洛曦寧為他倒上一盞，飲了一口後，他讚道“這便是蠻族部落後麵，那座臥龍山上那株老茶樹所製之茶？”
    洛曦寧點頭，笑道“怎麽樣？”
    “和那些名貴茶葉相比，也不遑多讓，不錯呀！可惜，少了些。”洛庭鶴歎息一聲。
    “嗯，我讓泉眼妖獸也分了一小支流向那茶樹，之後產量應該會增加。”洛曦寧手托腮，眸光瀲灩。
    “嗯，寧寧，你跟我說，是不是和謝憬安商量好了？”洛庭鶴放下茶盞問道。
    洛曦寧點頭，“二皇子與五皇子這段時間鬥得厲害，恰好秋獵驚馬一事，惹怒皇帝。我便讓謝憬安將計就計，使出這麽一招。”
    “可你們怎麽知道那兩人會用毒？”
    “這毒怎麽可能讓他們來下，稍有不慎，謝憬安便會沒命，爹，你覺得我會將謝憬安的命放在他們手裏嗎？”洛曦寧伸手取過茶點，小口品嚐起來。
    “那你……”
    “這鳩鳥生活在沙漠中，在我蠻州連個妖獸都不算，想要個鳩鳥屍血還不容易嗎？”
    洛庭鶴手中茶盞一晃，茶水灑了一地。
    他睜大眼睛，瞪著膽大包天的女兒，“寧寧，”他驀地壓低聲音，“這毒是你下的？”
    “你這丫頭，他可是祁國太子，以後的祁國皇帝，你是怎麽敢的？這謝憬安也真是，還真就把命都給你了。”
    洛庭鶴隻覺得喉嚨發幹，這兩人，膽子忒大了。
    他伸手想再拿茶，卻發現手心全是汗水，幾乎握不住茶盞。
    “他……如今怎麽樣了？”
    “放心好了，”洛曦寧卻在這時笑了，帶著些小女兒神態的得意。“我提前讓他服下了靈泉水，又讓他將毒藥份量減半，如今不過是有著這些毒的表象，陷入昏迷了而已。”
    “那就好。”洛庭鶴送了口氣。
    “爹，你也不用擔心，謝憬安隨身攜帶著我的靈泉水，要是有危險，十九便會喂他服下，立刻便能醒來。”
    “可這靈泉水效果太好，會不會讓人起疑？”洛庭鶴皺眉，他還是有些擔憂。
    洛曦寧卻是一挑眉，笑道“爹，忘記了嗎？咱們之前救治災民，靈泉水可是在皇帝麵前過了明路的。”
    對呀！
    洛庭鶴眼前一亮。
    洛曦寧繼續說道“此刻，正是皇帝、薑貴妃一眾人最為焦急的時候。今日，他們便會張榜，我明晚便會攜靈泉水入宮獻藥。”
    “為何要明天？”
    這多一天不是多一天的危險嗎？
    洛曦寧將茶盞輕輕一擱，發出清脆的“叮”聲。
    “當然不能這麽早送去。這麽早送去，二皇子和五皇子可能會察覺我與謝憬安是在設計他們。”
    洛曦寧莞爾，指尖沿著杯沿畫著圈。“我就是想讓他們親眼看見，謝憬安隻剩半口氣，卻偏偏又死不了。
    看見他們父皇震怒，卸了他們最為看重的兵權。朝堂之上自亂陣腳，這樣逼迫，他們才會將最後的底牌壓上去。”
    她頓了頓，“屆時，我們再收網。”
    洛庭鶴沉默良久，終是歎息一聲。
    ……
    東宮外，內侍不停地跑來跑去。
    禦醫跪伏在地，聲音顫抖，“陛下，這兩味毒物一寒一熱，而且是在同一時辰入體。如今毒入心脈，已非人間藥石可解。”
    皇帝抬腳便踹，“胡說八道。”
    便在此時，有內侍一路小跑，通報道“啟稟陛下，洛鹽鐵副使之女洛曦寧奉靈泉甘露，求見薑貴妃。”
    皇帝猛地回首，“蠻州女菩薩，她來幹什麽？現在我兒病重，不見……”
    “陛下，”薑貴妃匆匆趕來，一襲素色常服，鬢邊隻別了一隻白玉鸞釵，燈火映得她麵色慘白，厚厚的一層粉也遮不住紅腫的雙眼。
    “洛家女深夜求見，或真有奇法，不妨讓她試一試。”
    皇帝雙眼微眯，沉聲道“宣。”
    洛曦寧快步進來，上前行禮，她的身後內侍雙手捧著一隻鎏金銅壺，裏麵便是半壺靈泉水。
    免去洛曦寧的禮後，皇帝問道“洛氏，你所獻何物，可解太子之毒？”
    洛曦寧叩首，聲音不高，“回陛下，臣女所獻，並非凡藥，而是蠻州月亮靈泉。之前疫民也是臣女用此泉水所救。”
    薑貴妃早已堅持不住，掩麵而泣，瘟疫如何能與她皇兒身中之毒相提並論。
    洛曦寧聽見薑貴妃哭泣，突然跪伏在地，“臣女願以自身性命為保，救回太子。”
    滿殿嘩然。
    “若你救不回呢？”皇帝冷笑道。
    洛曦寧抬頭，與他對視，“若救不回，臣女自請殉葬。”
    薑貴妃指尖一顫，看向下方女子，年紀不大，膚色白皙，模樣可人。
    她驀地拉住皇帝的袖子，“陛下，安兒如今命在旦夕，不如讓她試一試。”
    皇帝闔眼，再睜開時說道“若能救活太子，那我便為你賜婚，做太子正妃！”
    跪著的洛曦寧心中一顫，沒有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謝陛下！”
    寢殿內，謝憬安平躺在榻上，麵色呈青灰，唇角黑血幾乎快凝成冰渣。
    胸膛起伏幾乎不可見，那呼吸仿佛隨時會斷。
    洛曦寧將身後的銅壺遞給禦醫，讓其檢查。
    禦醫檢查後皺眉，這靈泉甘露似乎並未有任何藥用，他抬頭擔憂地望了一眼，眼前這個民間極具盛名的蠻州女菩薩。
    得到皇帝首肯後，他便將其喂入太子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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