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這可難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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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嬸兒,你別著急,你慢點說!”
    李玲落這話,說的很是淡然。
    可一雙眼睛卻早已出賣了她。
    眼睛一直在瞧著後方……
    可……沒有……
    沒有她的兩個女兒!
    李玲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當馬嬸說出來的時候,她還是一股涼氣,從腳底板一直升到了頭頂。
    “哎喲!玲落呀,我對不起你呀!我就……我就一個沒看住,就出事了呀!”
    “馬嬸,您慢點說,慢點說!”
    馬嬸兒本身就是個性子急的人,她根本沒有辦法慢下來,語速很快!
    “今個兒一大早,你不是把兩個閨女交給我了麽,半晌午的時候,我有點事,就想著把兩個閨女關在院子裏,讓她們自己個兒玩,可當我辦事回來的時候,我發現……我發現我家的門那是生生被撬了呀,兩個閨女也不見了影兒!”
    “我那是發了瘋一般的找,該問的鄰居也問了,那是根本沒有人知道去了哪裏呀!”
    “你不知道呀,我真的是急死了呀,我怎麽跟你交待呀我!”
    “後來,要不是村裏的劉蹄子過來說……說他看見兩個大漢過來把兩閨女抱走的話,我那是真真就跳了井了,劉蹄子說那兩個大漢朝大路走了,我借了一輛自行車就猛追,追到半路的時候,我還真就把他們給追上了!”
    “我剛想搶孩子,一個大漢就說她是兩個閨女的爸!”
    “剛開始我是不相信的,可兩個閨女還真就叫她爸!可不管這男人是誰,我都得把孩子帶回來給你呀!然後我就跟他們搶,可我搶不過呀,我又怕傷著孩子,就生生……生生看著那兩孩子被帶走了!”
    “我當時就想著,我就跟著他們,他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到時候,你也能有個找的地兒!”
    “後來,你猜猜我跟到了哪裏?”
    馬嬸兒一個眼神瞧了過來,李玲落的眉頭立時就皺得更緊了。
    “我跟著他們到了橋外胡同,那個人家姓馬……叫馬兵!”
    馬兵!
    果不其然……是他!
    李玲落就知道,他絕對不會就這麽簡單的善罷幹休。
    “玲落,要不這樣,咱們也別耽擱了,我現在就跟你是去那橋外胡同,我知道那人家在哪裏,咱們把孩找回來,要不然……我這心……我這心是怎麽都不塌實呀!”
    馬嬸兒一臉的急色……站起身子就要走。
    李玲落卻是攔下了馬嬸兒,聲音淡得聽不出來一點的急色。
    “馬嬸兒,你不用去了,我去就成!”
    “你一個……行麽?你能找得到那地兒?”
    找得到!
    她當然找得到!
    她可是在那裏活了整整幾十年呢!
    橋裏胡同分兩處!
    一裏!
    一外!
    裏外之間相隔數十條街。
    李玲落娘家在橋裏。
    馬兵家則在橋外。
    雖然橋裏胡同和橋外胡同之間的人家,向來不和,可到底還是有結成親家的。
    李玲落就是結成親家的那頭一份兒。
    當年,李玲落要嫁給馬兵的時候,橋裏胡同的鄰裏鄰居的可沒少去勸李玲落的媽。
    說橋外胡同的人不好打交道。
    那馬兵更是橋外胡同出了名的愣頭青,還有馬兵那媽,那更是個不好惹的主兒,要是把李玲落嫁過去,那可真真是受罪去了。
    可李玲落那個當媽的不聽。
    一心一意隻為她的兒子考慮。
    如今,她李玲落又一次重新站在橋外胡同時,空氣都能讓她感覺到惡心。
    “喲!這不是馬兵家剛嫁過來的那個媳婦兒麽,我這可是好長時間都沒見你了,大娘跟你說,你這可不成啊,新媳婦不在婆家,這對婆家可是不好的,你們年輕人,有些風俗你們不懂,大娘跟你說……”
    一口一個大娘!
    李玲落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這馬大娘,是怎麽在她最困難的時候,火上澆油的。
    “不就死了兩個女兒麽,就像誰家沒死過人似的!”
    這句話,她李玲落能記一輩子。
    當時沒有撕爛她的嘴,可如果現在的她,再敢多說一句話,李玲落不相信她自己還能忍得住。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李玲落的眼神太可怕。
    這馬大娘到底是閉上了嘴,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哎喲!哎喲!不說了不說了,那眼神兒跟要殺了人似的!太嚇人了!哎喲!哎喲!這閑事可管不得了!”
    馬大娘三五秒就竄回了家。
    李玲落邁著步子,繼續往前走。
    十分鍾之後,她在一處四合院外停下了腳步。
    正正經經的四合院,裏麵住了八戶人家!
    馬兵家就住在院中,離著大門不遠,所以,她人還沒有走進去,就能聽見蘇寡婦的喊叫聲兒……
    “兩個賠錢貨,哭什麽哭,我告訴你們,你媽不要你們了,你們哭也沒用,一會兒,我就把你這兩個小賤貨給送出去!老娘就不信了,老娘還治不了你們這兩個小賤種!!”
    “哭!還哭!再哭,現在就剪了你們的舌頭!”
    冬冬和初初聽到這話,嚇得立馬蜷縮成一團,兩張小臉上除了寫滿驚恐以外,嘴裏是連個嗚咽都不敢出。
    冬冬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另一隻手是捂住了初初的小嘴。
    眼睛朝著裏屋張望,一雙恐懼的眼睛看向了一個男人,捂著的小嘴裏,輕聲叫了一聲:“爸爸”。
    男人三十歲開外的年紀。
    模樣長得絕對能算得上是男人裏的佼佼者。
    馬兵在他麵前,那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白麵書生,斯文男人,哪個詞用在他身上都不為過。
    不過,這人隻要一說話,就暴露了他的心性,他甚至沒有半點憐憫去看他的兩個女兒,張口就說……
    “賓哥,咱們這話可是說好了,我把這事給你辦圓了,你得把我安排到軋鋼廠去!跟你一樣,上一天,能休三天的燒油工!”
    “放心吧,哥們兒,我媽跟副廠長關係那是鐵的,不過,我也得跟你把醜話說在前頭了,你那兩個閨女,你得弄回去,我不能娶個女人,還帶兩個拖油瓶吧,你說是不是!”
    劉四點了點頭,拿起白酒就跟馬兵碰了一口。
    咕咚一聲,那白酒立馬一掃而光。
    “對對對,兵哥,我理解你,這什麽年景,多一個人就多一口人的飯,咱們自己都活得費勁,誰會白養兩個娃呀,你別說那是我的親生娃,我告訴你,隻要他不是男娃,在我這裏那就什麽都不是,兩個女娃,我要她們有什麽用,今個兒,我就是把我那兩個娃給弄回去,明個兒我也得送人了!”
    “這可難為你了!”
    “難為什麽,不難為!你不是還幫我找工作麽,這年頭,工作有多難找,更何況還是軋鋼廠,兵哥,來……弟弟謝謝你,來……弟弟敬你!”
    劉四晃晃蕩蕩,提起的杯子到底還是跟馬兵的杯子碰在了一起。
    至始至終,他壓根就沒瞧兩個閨女一眼。
    不管蘇寡婦……是打……是罵!
    他都充耳不聞!
    一味的喝著白酒!
    直到……
    “劉四……你就是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