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凜的目光在唐草草臉上一掠而過，交代了一句：“睡前插好門閂，門窗都鎖好。”
    說完他根本不等唐草草回應，轉身就大步衝進了被風雨聲填滿的連廊裏。
    “秦凜！雨太大了……”唐草草的話被一聲炸雷完全淹沒。
    周晚晴有些害怕，往被窩裏鑽了鑽。
    唐草草關上門，插好插銷。
    屋外電閃雷鳴，風雨交加，襯得室內格外安寧。
    唐草草走到小桌邊，打開保溫袋。
    一股暖融融的、帶著雞油醇香和米粒清甜的熱氣瞬間彌漫開，驅散了夜雨的寒意。
    周晚晴裹著被子下床湊過來，輕聲感歎：“秦凜哥人也太好了，這麽大的雨專門跑一趟。”
    她看著那桶熱氣騰騰的粥，又想起周航冒冒失失的傻樣，心裏暖暖的，卻又有些說不清的羨慕，“草草姐，你說是吧？”
    唐草草用點頭來回應她，然後拿起袋子裏的碗和小勺，舀了一碗粥捧在手心。
    溫暖的香氣和她手心感受到的沉甸甸的暖意，似乎蓋過了窗外的雷聲。
    周日清晨，度假村棧橋盡頭。
    海風帶著雨後的清冽，卷走了潮濕。
    棧橋上，周航正手忙腳亂地幫周晚晴收纏住的魚線。
    沈苑和陳墨在討論遠處的帆船。
    陸昭則懶洋洋地靠著欄杆補覺，林硯被陸昭扣在身邊哪裏也不讓去，隻好坐下發呆。
    唐草草的目光越過他們，落在獨自倚在棧橋最遠端欄杆上的秦凜身上。
    秦凜望著海平線，側臉沉靜，隻有被風吹動的發梢透出點活氣。
    唐草草定了定神，踩著被陽光曬得微暖的木板，一步步走過去。
    腳步聲停在秦凜身側，秦凜沒回頭，但肩膀的線條明顯鬆動了些。
    “有事？”秦凜側過臉，目光落在唐草草臉上。
    唐草草沒說話，隻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棧橋下方那片被海浪衝刷得光滑的礁石區。
    那裏更僻靜，浪聲更大。
    秦凜直起身，沒問為什麽，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幾步遠。
    在一塊巨大的黑色礁石上站定後，唐草草轉過身。
    海風撩起她額前的碎發，她抬手壓住。
    秦凜就站在唐草草麵前半步的距離，麵對著大海。
    秦凜看著唐草草，眼神專注，帶著一種安靜的等待。
    “秦凜，”唐草草深吸一口氣，海水的鹹味湧入鼻腔，“昨晚……”
    “粥是順路送的。”秦凜目光在唐草草臉上逡巡，試圖捕捉她細微的表情變化。
    唐草草準備好的話卡在喉嚨裏，一時有些無措。
    她抿了抿唇，幹脆直接看向秦凜的眼睛。
    秦凜的視線沒有移開，反而更深地望進她眼底。
    短暫的寂靜裏隻有海浪不知疲倦的拍打聲。
    然後，秦凜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浪聲，帶著認真：
    “唐草草，如果讓你現在給我打分，從零到一百，我在你這裏，能有多少分？”
    問題來得如此直接，如此猝不及防。
    唐草草的心髒像被那平靜海麵下突然躍起的魚尾拍中。
    她下意識地捏住了自己手腕上的小鈴鐺。
    “七十。”唐草草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比預想的要快，也輕。
    秦凜的眉梢動了一下，像是被這個數字本身，或者唐草草的語氣觸動了。
    秦凜沒有追問，隻是用那雙深邃的眼睛繼續看著她，無聲地傳遞著疑問。
    唐草草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語速不自覺地加快。
    “這分數對我來說，真的很高了！”她頓了頓，聲音低下去。
    “我防備心很重，七十分，這已經是破天荒了。真的，秦凜。”
    海風卷起唐草草的一縷發絲，拂過她微紅的臉頰。
    唐草草垂下眼睫，忍不住用餘光去捕捉秦凜的反應。
    秦凜的視線從她泛紅的耳尖滑到她緊抿的唇。
    他沉默的時間比剛才更長，海鷗的鳴叫填滿了這曖昧的空白。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值班室窗口遞給你交接單。我那時……”
    秦凜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眼神掠過懊惱。
    “我那時態度很差，話也少得可憐。”
    秦凜拉近了兩人之間本就危險的距離，海風送來他身上幹淨的氣息。
    “唐草草，這樣的我，憑什麽值七十分？”
    唐草草忍不住反駁：“七十分你還是值得的。我也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你究竟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秦凜的聲音低啞下去，帶著一種近乎剖白的坦誠，“第一次在值班室窗口，你接過單子，抬頭看向我，我當時腦子裏直接一片空白，因為我從未想過會這麽猝不及防的遇見符合我所有想象的人。”
    “我當時隻能硬邦邦擠出‘不用’兩個字轉身就走，不然再多待一秒鍾我都會露餡。”
    “再後來我見到了你認真的樣子，也見過你像個小朋友一樣開心，便想著如果這種愉快的情緒你是因為我而產生的，那一定很美好。”
    唐草草的心酸酸軟軟的。
    她看著秦凜，一時忘了言語。
    七十分？
    或許低了點。
    秦凜笨拙的緊張，沉默的注視，一次次看似不經意卻總在關鍵時候出現的舉動，這些，都該加分。
    秦凜彎腰從腳邊被海水衝刷得異常光滑的礁石縫隙裏，撿起了一顆深灰色、帶著天然白色紋路的鵝卵石。
    他沒有解釋，隻是拉起唐草草的一隻手，將那枚帶著海水涼意和陽光餘溫的石頭，輕輕放進她掌心。
    唐草草下意識地握緊了那顆光滑的石頭，感受著它獨特的紋路。
    “七十分很好，”秦凜的聲音清晰而堅定，“但畢業後，我會來拿一百分的獎勵。”
    就在這時，周航極具穿透力的聲音由遠及近，伴隨著奔跑的腳步聲：“草草姐！凜哥！快來看！晚晴釣到個大海螺！活的！”
    唐草草沒有理他，看著秦凜的眼睛，用力點了點頭：“好，我等你來交卷。”
    秦凜的嘴角翹起，怎麽也壓不下去。
    “一言為定。”
    說完，秦凜轉身，大步流星地迎向衝過來的周航。
    今天不把這小子揍一頓，他就不信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