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人體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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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雲凡站在展廳中央,四周環繞著十幾尊栩栩如生的人體蠟像。這些蠟像姿態各異,有的站立,有的坐臥,每一尊都精細到毛孔和睫毛都清晰可見。展廳的冷氣開得很足,但唐雲凡的額頭還是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唐隊,您過來看看這個。"警員小李的聲音從展廳角落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唐雲凡穿過幾尊蠟像,走向小李所指的方向。角落裏立著一尊男性蠟像,約莫三十歲左右,穿著休閑西裝,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蠟像的右手舉著一杯紅酒,姿態優雅自然。
"怎麽了?"唐雲凡問道。
小李咽了口唾沫:"這尊蠟像...我認識這個人。他叫王誌強,是城東區一家酒吧的老板,上周報的失蹤。"
唐雲凡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他湊近蠟像,仔細觀察。蠟像的皮膚紋理太過真實,甚至能看到手背上的青筋和細微的毛發。他伸手輕輕觸碰蠟像的臉頰,觸感冰涼而略帶彈性,不像是普通蠟像的硬質觸感。
"老陳!"唐雲凡喊道,"過來看看這個。"
法醫老陳拖著那條因公受傷的左腿,緩慢地走過來。他今年五十八歲,頭發花白,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但那雙眼睛依然銳利如鷹。老陳戴上老花鏡,仔細檢查蠟像。
"這不是普通的蠟像,"老陳的聲音低沉而嚴肅,"這是真人。"
小李倒吸一口冷氣:"什麽意思?"
"意思是,"唐雲凡盯著蠟像空洞的眼睛,"有人把王誌強做成了蠟像。"
老陳點點頭:"手法非常專業。皮膚表麵覆蓋了一層特殊蠟質材料,但內部是真實人體。看這裏,"他指向蠟像的頸部,"有一條幾乎不可見的接縫,凶手應該是從這裏注入蠟液,替換了人體內的軟組織。"
唐雲凡感到一陣惡寒。他環顧四周,展廳裏還有十幾尊蠟像。"查一下其他蠟像的身份。"
三天前,唐雲凡接到報案,稱城郊一家私人蠟像藝術館發生可疑事件。館主張明遠,五十二歲,是本地小有名氣的蠟像藝術家。報案人是藝術館的清潔工,她在深夜打掃時聽到地下室傳來奇怪的聲音,像是人的呻吟。
當警方趕到時,張明遠不在館內。搜查令很快批下來,唐雲凡帶隊搜查了整個藝術館。表麵上看,一切正常,直到他們發現地下室那道鎖著的鐵門。
鐵門後是一個工作室,中央擺放著一尊未完成的女性蠟像,看上去約十四、五歲的少女模樣。蠟像周圍散落著各種工具和化學藥劑。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牆邊的架子上整齊排列著六個玻璃罐,每個罐子裏都浸泡著不同的人體器官。
"這是心髒,"老陳檢查著其中一個罐子,"保存得非常完好,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周。"
唐雲凡注意到工作室一角有個小祭壇,上麵放著少女的照片和香爐。照片中的女孩笑容甜美,與未完成的蠟像極為相似。
"查查這個女孩是誰。"唐雲凡對小李說。
很快,小李帶來了令人震驚的信息。照片中的女孩叫張小美,是張明遠的女兒,十年前自殺身亡,年僅十四歲。死因是過量服用安眠藥,但案卷中有一份被壓下的筆錄——張小美自殺前曾遭受六名男子的輪奸。
"六名?"唐雲凡看著架子上的六個玻璃罐,"六個器官..."
老陳點點頭:"心髒、肝髒、肺、腎髒、脾髒和...子宮。"
唐雲凡感到一陣反胃。他立刻下令全麵排查藝術館內的所有蠟像。結果令人毛骨悚然——目前已確認三尊蠟像內部是真實人體,都是年輕男性,年齡在三十歲左右。
"查查這三個人和張小美的案子有沒有關聯。"唐雲凡命令道。
小李的效率很高,兩小時後就有了結果:"唐隊,這三個人...都是十年前張小美輪奸案的嫌疑人!當時因為證據不足,案子不了了之。"
唐雲凡的瞳孔收縮:"所以這是複仇。"
"不止如此,"小李翻著資料,"另外三個嫌疑人中,兩人已經在上個月報失蹤,剩下一人目前下落不明。"
唐雲凡立刻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張明遠在複仇,他要殺掉所有涉案人員,把他們做成蠟像...就像..."他看向未完成的少女蠟像,"就像他永遠失去的女兒。"
隨著調查深入,一個令人心碎的悲劇逐漸浮出水麵。十年前,張小美在放學路上被六名男子綁架輪奸,事後雖然報案,但因證據不足且涉案人員家庭背景複雜,案件最終不了了之。兩個月後,張小美在自家浴室割腕自殺,留下遺書說"無法洗掉身上的肮髒"。
張明遠和妻子林月華——一位外科醫生——從此性情大變。張明遠辭去了大學藝術係教授的工作,專心研究蠟像藝術;林月華則從公立醫院轉到一家私立診所。兩人很少社交,幾乎與世隔絕。
"我們得找到張明遠和他妻子,"唐雲凡說,"在他們完成"作品"之前。"
警方很快鎖定了張明遠夫婦的另一個住所——位於城郊的一棟老房子。當唐雲凡帶隊趕到時,房子門窗緊閉,但煙囪裏飄出淡淡的煙霧。
"有人在家。"唐雲凡示意警員們分散包圍。
破門而入後,唐雲凡聞到了一股奇怪的混合氣味——蠟的甜膩、化學藥劑的刺鼻,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腐臭。房子內部出奇地整潔,客廳牆上掛滿了張小美的照片,從嬰兒時期到死亡前一周。
地下室的門被多重鎖具加固。特警破開門後,眼前的景象讓即使見多識廣的唐雲凡也感到一陣眩暈。
地下室被改造成一個巨大的展示廳,中央是一個精致的祭壇,供奉著張小美的遺像和骨灰盒。祭壇周圍,六尊真人大小的人體蠟像以跪姿環繞,每一尊都栩栩如生,臉上凝固著痛苦和恐懼的表情。
"六個人...齊了。"老陳低聲說。
唐雲凡走近查看,發現每尊蠟像的胸口都有一個細小的開口,透過開口能看到裏麵被蠟液取代的內髒。而在祭壇前的地麵上,用血紅色的蠟寫著:"讓他們永遠記得那一天"。
"張明遠!林月華!"唐雲凡喊道,"我們知道你們在這裏!"
一陣輕微的響動從地下室深處傳來。唐雲凡循聲走去,發現一個小工作間。張明遠坐在工作台前,正專注地為一尊小型蠟像做最後的修飾。那蠟像是個少女模樣,與藝術館地下室未完成的作品一模一樣。
"張明遠,放下手中的東西,把手舉起來!"唐雲凡厲聲道。
張明遠緩緩抬頭,他的眼神異常平靜:"唐警官,您來得正好。小美的蠟像剛剛完成。"他輕輕撫摸著蠟像的臉頰,"她十四歲就離開了我們,永遠停留在最美好的年紀。"
"你妻子在哪裏?"唐雲凡警惕地環顧四周。
"月華在樓上休息,"張明遠的聲音溫柔得可怕,"她太累了。這十年來,我們沒睡過一個好覺。"
唐雲凡示意警員上樓搜查,同時繼續與張明遠對話:"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嗎?"
"正義。"張明遠微笑,"法律沒能給我的女兒正義,我們自己取得了它。"他指向那些跪著的蠟像,"他們永遠不會忘記對我女兒做了什麽,就像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一樣。"
老陳檢查了那些蠟像,低聲對唐雲凡說:"死亡時間不一,最早的在三個月前,最新的...可能就是昨天。"
"你們折磨了他們。"唐雲凡說。
張明遠搖頭:"不,我們隻是讓他們體驗了小美經曆的萬分之一痛苦。"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狂熱,"你知道他們當年是怎麽對待我女兒的嗎?他們輪流...然後還..."
樓上傳來一聲尖叫,接著是警員的喊聲:"唐隊!樓上發現一名女性,已經...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
唐雲凡衝上樓,在主臥室看到林月華安詳地躺在床上,穿著整潔的白色連衣裙,雙手交疊在胸前,像是睡著了。床頭櫃上放著一個空藥瓶和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我們終於可以和小美團聚了。"
審訊室裏,張明遠異常平靜地交代了所有罪行。他和妻子花了十年時間策劃這場複仇,跟蹤那六個男人的生活,學習如何製作人體蠟像,研究如何讓人在極度痛苦中死亡卻保持麵部表情的完整。
"最困難的部分是保持麵部表情,"張明遠像個藝術家討論作品一樣說道,"我們需要他們在最恐懼、最痛苦的時刻凝固,就像小美最後時刻的表情一樣。"
唐雲凡強忍著怒火:"你們本可以向前看,過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張明遠笑了,那笑聲令人毛骨悚然,"每天晚上閉上眼睛,就看到女兒滿身是血的樣子,這叫生活?"他的聲音突然提高,"你知道他們對我女兒做了什麽嗎?他們毀了她!不隻是身體,還有靈魂!"
調查顯示,張明遠夫婦先綁架那些男人,然後由林月華利用醫學知識給他們注射藥物,讓他們保持清醒卻無法動彈。接著,張明遠會一點一點地用熱蠟覆蓋他們的身體,最後注入特製蠟液取代內髒。整個過程可能持續數天。
"我們想讓他們體驗小美的絕望,"張明遠說,"但時間太短了...小美承受了兩個月才選擇結束生命。"
案件告破後,唐雲凡獨自站在警局樓頂,望著遠處的城市燈火。老陳拖著那條傷腿走上來,遞給他一杯咖啡。
"又在想案子?"老陳問。
唐雲凡接過咖啡:"我在想,法律和正義有時候似乎不是一回事。"
老陳歎了口氣:"張明遠夫婦用最極端的方式尋求正義,但他們自己也變成了怪物。"
"最諷刺的是,"唐雲凡苦笑,"如果他們當年相信法律,再多等一段時間,那六個混蛋可能真的會被定罪。新證據顯示其中一人在另一起案件中留下了DNA,足以關聯到張小美的案子。"
"仇恨蒙蔽了他們的眼睛,"老陳說,"十年的複仇計劃,最終毀掉的不僅是那六個家庭,還有他們自己。"
小李也上來了,手裏拿著結案報告:"唐隊,報告寫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唐雲凡搖搖頭:"不用了,這案子..."他頓了頓,"這案子讓我思考什麽是真正的正義。"
三人沉默地站在夜色中。明天又會有新的案子,新的罪惡等著他們去揭開。在這個城市的光鮮外表下,隱藏著多少扭曲的人性和道德的淪喪?唐雲凡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隻要還有像張明遠夫婦這樣的人存在,他的工作就永遠不會結束。
"走吧,"唐雲凡將空咖啡杯扔進垃圾桶,"明天還有新的案子。"
他們轉身下樓,背影消失在樓梯間的黑暗中。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那棟老房子的地下室裏,六尊跪著的蠟像永遠凝固在恐懼中,圍繞著一個永遠不會長大的女孩的照片,構成了一幅扭曲的"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