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澤謙向來沉著冷靜，因為從小到大，從未有什麽事情，會超過他的謀算。
    可是在長公主身上，他卻遇到了兩次。
    第一次，是被聖旨突然賜婚。
    第二次，便是現在。
    對於黎允煙的深夜到來，他篤定她是來探取祁家機密的，他已經做好了防範，甚至早已準備好了引她入局的“文書”。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黎允煙竟然說，要與他“洞房花燭”？！
    祁澤謙微不可察地垂眸，細細打量她的神情。
    她的表情坦蕩，望著他的眼睛像浸在冰雪裏的琉璃，幹淨剔透，仿佛沒有摻雜任何的隱瞞和算計。
    但是，她怎麽可能隻是為了和他洞房，而深夜來此？
    沒想到，長公主的心思，竟如此地深不可測！
    祁澤謙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如翻江倒海。
    他嘴角勾起溫和的弧度，平靜地問道：“長公主，莫不是在同臣，開玩笑？”
    黎允煙眼神坦蕩，直直地看著他，“駙馬，你我既已成婚，洞房花燭本就是該有的。”
    說著，她向前走了一步，身子幾乎要貼上他的。
    祁澤謙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雙手在背後緊握，心中暗自警惕。
    黎允煙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饒是祁澤謙再如何聰明、再心機深沉，也不過才是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
    他不知道，他剛才無措地後退的那一步，就暗示著，他已經要輸了。
    纖細蔥白的玉指抬起，觸碰到他質地極好的衣襟，一步一步，上升至了他的胸前。
    食指輕柔地在他的胸前打著圈圈，黎允煙清晰地聽見他的呼吸變了幾分，胸前的肌肉也不由自主地緊繃了起來。
    黎允煙臉上帶著笑意，抬頭望著他的臉，微微踮起腳尖。
    兩張麵孔越靠越近，若是再不阻止，下一刻，恐怕真的要有肌膚之親！
    祁澤謙終是忍不住，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長公主，請自重！”
    黎允煙輕聲笑了起來，“駙馬，瞧你這緊張的模樣，難不成，是怕本公主吃了你不成？”
    祁澤謙穩住心神，想不出有任何理由來拒絕，輕咳了一聲道：“長公主，這事...未免太過兒戲。”
    黎允煙放平了身體，目光灼灼，“駙馬，你我的婚姻，雖不是兩情相悅，但這夫妻之實，總是要有的！否則傳揚出去，於你我的名聲，皆不利。”
    聽她談起了正事，祁澤謙提起的心，總算平穩了下來。
    他們未曾圓房，他本以為，這是他們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已經打算好，等到新帝即位，他便與長公主和離，也會告誡家族，不要為難於她。
    長公主說得沒錯！若是外界知曉他們未曾圓房，於他，是藐視皇族的大不敬之罪；於她，則是得不到丈夫喜愛，會顏麵掃地。
    可是祁家規矩森嚴，這樣私密的事，是不可能會有人亂嚼舌根的！他相信長公主那邊的下人，也不可能會將此事傳揚出去！
    怎麽就突然要洞房花燭了呢？
    一定是長公主在詐他！
    她究竟在謀劃什麽？
    祁澤謙目光閃爍，他在思索黎允煙的目的。
    就在這時，黎允煙突然靠近，在他耳邊低語，“駙馬，你我既已成婚，你難道就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還是......你早已有了心上人，想要為她守身如玉？”
    “沒有。”
    他下意識地否認。
    “那不就是了！”
    黎允煙笑眼彎彎，眸子光華萬千，拉住他胸前的衣襟。
    低喃道：“這事，你又不吃虧，你矯情什麽？”
    祁澤謙眼神震顫，這是僅僅用“矯情”，就能蓋章定義的事情嗎？
    看出了他眼中的情緒，黎允煙輕哼，“那你猶豫什麽？難道我不美嗎？”
    她輕輕拂動垂落至胸前的長發，一雙美目含情，似嗔非嗔，落落大方地展示自己的美麗。
    手指微微用力，將他拉近自己。
    “今朝有酒今朝醉，駙馬，我們現在洞房，也不耽誤以後的好聚好散！”
    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絕美容顏，纖長的睫羽氤氳出一片扇形的陰影，弧度優美得令人愉悅。
    祁澤謙甚至覺得，她說得有幾分道理。
    這一愣神間，她溫熱的呼吸落在他的耳邊，聲音令他發顫。
    “頭再低下一點，我就吻你。”
    祁澤謙輕輕吸了一口氣，喉結上下滑動。
    他感覺自己的衣襟被她拉扯，她又踮起了腳，離他越來越近。
    目光放在她粉嫩的唇瓣上，祁澤謙的雙手忽地攥緊，眼睫輕輕顫動。
    心中天人交戰。
    他們現在是夫妻，長公主要求與他洞房，他作為丈夫，沒有拒絕之理。
    長公主也說得沒錯，這事他又不吃虧，再三拒絕的話，略顯矯情。
    且她心中也是明白的，知道他們，終會有好聚好散的那一天！
    祁澤謙沒有將頭再低下一點，卻也沒有躲避。
    他愣愣地站著，竟在隱隱等待她的降臨。
    目光直直地盯著她，呼吸越來越近，祁澤謙清楚地看見了，黎允煙的眼睫也在發著抖。
    她也在緊張嗎？
    她在緊張什麽？
    她不是夜夜笙歌，在她的院子裏，與悠然樓的那些男伎們調笑嗎？
    思及此，祁澤謙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重了一分。
    在他們的鼻尖，即將觸碰的那一瞬間，黎允煙竟然退縮了！
    她的身子突然間矮了下去，眼裏明顯劃過一絲羞赧與慌亂。
    猛地後退幾步，撞到了身後的太師椅。
    她雙手扶住椅背，輕咳了一聲，以掩蓋自己的生澀。
    有些語無倫次地為自己辯解，“我、我的腳剛剛踮得太久，有點酸了！今日、今日就先到此！我明日再來！”
    而後轉過身，紅色的裙擺飄飛，劃過了他的衣袍下擺。
    祁澤謙從容地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背在身後的雙手緊握，喉結滾動著，把期待咽了下去。
    黎允煙腳步略快地走至門邊，與端著托盤進來的從明撞個正著。
    從明端緊托盤，對黎允煙行了一禮。
    “長公主殿下，請用茶。”
    黎允煙此時的耳根有些泛紅，見到有茶水，立刻就著托盤，給自己倒了一杯。
    一飲而盡。
    察覺到是冷茶，正好可以解了她的熱度。
    她對從明展開一個明媚的笑容。
    “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