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嬤嬤在外屋聽到，眉頭緊皺。
    她快步走到裏屋門口，語氣不耐煩道：“大小姐，這可是夫人精心準備的衣裳，怎麽會破？您莫要無理取鬧！”
    黎允煙打開門，舉著破洞的衣服，可憐巴巴地說：“嬤嬤您看，這衣服一撕就破，怎麽穿呀。”
    點嬤嬤看著那破衣服，心中暗驚。
    這衣服是二小姐的，她嫌這衣服襯得人皮膚黑，所以很少穿。這次她過來，夫人就讓她將這衣服拿來了。
    按理說，二小姐的衣服，是不可能出現破洞的！
    不過看黎允煙的表情，不似作假。
    暗想，有可能是二小姐小孩子心性，知道這衣服要被拿去給黎允煙穿，心中不樂意，拿出來時，故意用剪子剪壞了！
    點嬤嬤心中明白了大致情況，麵上卻強裝鎮定道：“那可能是府中的繡娘不小心，你們拿針線來，將衣服縫一縫就是了！”
    春喜從後麵走出來，“點嬤嬤說笑了，我和小姐連飯都吃不上，哪還有銀子買針線？”
    點嬤嬤一噎，她今日出門來得匆忙，根本就沒有帶繡娘，身邊也未帶針線！
    這可如何是好？
    這衣服沒法補，就不能穿了。
    夫人讓她帶這套衣服過來，就是想做給外人看。想讓別人知道，家裏這些年，並未虧待黎允煙。
    若是她穿個破衣裳回去，不就露餡了嗎？
    她想了想，看向身邊的兩個丫鬟。
    這兩個丫鬟身上穿的，是府裏的下人服，雖然布料和做工都很一般，可比起黎允煙身上的那件，還是要好上不少！
    “那就委屈大小姐，跟她們換一下衣服吧！”
    黎允煙搖搖頭，抱著春喜胳膊說：“我不要她們的，我穿身上這件就可以了。”
    “那怎麽可以？你身上的這件……”
    點嬤嬤咬咬牙，又說不出什麽貶損的話來。
    要是從她口中說出，大小姐身上穿的衣裳，連鄉下的農女都不如的話。
    那不是打她家夫人的臉嗎？
    黎允煙哭了，雙手環胸，“這衣服是我奶嬤嬤的，我很喜歡！要是點嬤嬤硬要讓我換衣服，那我就不走了！”
    那怎麽行！
    點嬤嬤心中惱怒，暗道這大小姐腦子一根筋，就是難纏！
    這荒郊野嶺的，一時半會兒，她也找不到另一套衣服給她換！
    罷了！隻能先將她接進府裏，避著點人就是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行，大小姐，那就穿你自己的！我們現在就走吧，別再磨蹭了！”
    黎允煙乖巧點頭，將手上的那套破衣服折好，塞進了春喜打包的簡陋包袱裏。
    點嬤嬤看了看，未作阻止。
    這衣裳的料子那麽好，想必是大小姐眼皮子淺，想要將衣服帶下山去，修補好了再穿！
    兩人走出屋子，點嬤嬤早已打點好了玉泉庵裏的師太，未多作停留，帶著她們匆匆下山。
    山下停留著一頂小轎。
    那轎子小巧，透著幾分陳舊。轎身以淡藍色綢緞包裹，邊角處的金線已微微磨損。
    轎簾是素白的，繡著幾枝淡雅的蘭花，隻是顏色有些發暗。
    也不知道是淘汰了多久的。
    點嬤嬤走上前，掀開轎簾，語氣不算尊重，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感。
    “大小姐，上轎吧！”
    不用自己走路，那自然是好的！
    黎允煙無視她的態度，看了一眼春喜，“春喜，你和我一起坐！”
    “大小姐！”
    點嬤嬤說道：“這轎子，一次隻能坐一個人！”
    黎允煙停住了腳步，拉著春喜的衣袖，一副膽小的模樣。
    聲音裏還帶著哭腔：“春喜不坐，那我也不坐了！我一個人害怕！”
    點嬤嬤的眉頭，又皺緊了。
    這大小姐，怎麽這麽煩人？！
    她看了看天色，深吸了一口氣，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春喜。
    “還不快去陪著大小姐！”
    春喜微微點頭，扶著黎允煙，“小姐，您慢點！”
    “嗯。”
    有春喜陪著，黎允煙這才抬腳邁進轎內。
    裏麵空間狹小，她隻能側著身子坐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朝春喜眨眨眼。
    “春喜，你也坐！”
    春喜本來是想蹲在小姐的腳邊就行的，但見著小姐那俏皮的模樣，便知道她是故意整點嬤嬤。
    笑著應道：“多謝小姐！”
    轎子晃動了幾下，抬轎的小廝吃力地起了轎。
    黎家對下人嚴苛，他們雖覺得沉，卻也不敢抱怨。
    一路上，轎子晃晃悠悠，前行的速度很慢。
    點嬤嬤帶著兩個丫鬟走在旁邊，心裏著急，一邊催小廝走快點，一邊還抽出帕子擦汗。
    她臉上敷的粉已經被汗浸濕，白一塊、粉一塊的，看起來好不滑稽。
    黎允煙透過轎簾的縫隙，看著外麵狼狽的點嬤嬤，唇角勾起諷刺的微笑。
    對於家中安排好的大戲，真是有些期待呢！
    華燈初上時，轎子終於進了城。
    上京的夜晚十分繁華，黎府的附近有幾間大的酒樓，還有夜市，一到晚上，大街上十分熱鬧。
    眼見前方就是黎府的大門，點嬤嬤鬆了一口氣。
    隻要大小姐進了府，她今日的差事，就算是辦完了！
    她左右看了看，壓緊了轎子的簾子，以防黎允煙突然間探出頭來。
    壓低聲音，第八百遍催促小廝，“再走快一點！”
    坐在轎內的黎允煙打了個哈欠，唇角微微一彎。
    “哎喲！”
    點嬤嬤不知道是踩到了什麽東西，突然間絆了一下，直直往地上衝去。
    連帶著手上抓住的簾子被她用力一扯，整個人摔倒在地。
    轎子被她這一用力，失去了平衡。
    抬轎的小廝本就精疲力盡，再沒有多餘的力氣穩住轎身，嬌小的轎子瞬間用力晃動起來。
    點嬤嬤推開兩個前來扶她的丫鬟，躺在地上，指著轎子大喊，“別管我！先管轎子！”
    “是，嬤嬤！”
    兩個丫鬟起身，就想要去扶住轎子。
    可轎子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裏麵傳來了黎允煙驚慌的聲音。
    “這是怎麽了？”
    “點嬤嬤，我好害怕！”
    “嗚嗚嗚！！！”
    她婉若鶯啼的聲音從轎中傳出，吸引住了不少愛看熱鬧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