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那男子一襲青衣錦袍隨風輕擺，手中羽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臉上掛著掩飾不住的興奮笑容，連腳步都比常人輕快幾分。
    江辰一眼就認出了他。
    正是先前在黑市深處競拍“八臂拳“的五位築基修士之一。
    借著月光細細打量，隻見此人約莫四十出頭，麵容白淨，三縷長須隨風飄動，倒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此人應該不是三大宗的人。
    以三大宗的底蘊，築基修士要麽是內門精英，要麽已位居長老之列，根本不屑於來黑市淘寶。
    他們修煉的功法、使用的靈器，無不是宗門精心挑選的上品，哪會看得上這些來曆不明的東西？
    想到這，江辰不由得苦笑，陳嬌和她的宋哥哥倒是個例外。
    不過那二位也隻在黑市入口轉悠了片刻，就被老攤主的臭脾氣給轟走了。
    目光落在那青衣男子上揚的嘴角，江辰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看對方這副誌得意滿的模樣，八成是如願拍得了那部八臂拳武技。
    “前輩！恭喜了！“
    江辰突然上前一步，攔在男子身前，抱拳行禮。
    這一舉動讓沉浸在喜悅中的青衣男子猝不及防，手中羽扇“啪“地合攏，眉頭頓時皺成了川字。
    “恭喜我們什麽？還有，咱們兩個認識嗎？“
    男子語氣冷淡，看向江辰的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一個區區煉氣七重的小修士，在他這個築基前輩眼中，確實與螻蟻無異。
    若是尋常煉氣修士被築基強者這般俯視，怕是早就戰戰兢兢汗流浹背了。
    但江辰卻神色如常，甚至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前輩貴人多忘事，方才在黑市競拍八臂拳時，晚輩就在一旁瞻仰前輩風采。“
    “晚輩恭喜前輩競拍成功八臂拳！”
    江辰拱手作揖，故意提高了嗓門，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這一嗓子不僅讓對麵的青衣男子愣住了，就連遠處幾個行人都忍不住側目而視。
    “喔？“
    男子眉頭一挑，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他顯然沒料到眼前這個煉氣期的小修士竟能一語道破自己的秘密。
    看到對方這個反應，江辰心中暗笑，果然猜對了，八臂拳確實落入了此人手中。
    江辰故作熟絡地湊近一步，壓低聲音道：“前輩，我記得您是花了多少靈石拍下的來著...“
    “六百二。“
    男子下意識脫口而出，話一出口才意識到失言，連忙板起臉來：“小輩問這個作甚？“
    江辰眼中精光一閃，臉上卻堆滿討好的笑容：“前輩，晚輩出價一百靈石，求購一部八臂拳的手抄本如何？“
    “嗬嗬...一百靈石？你打發要飯的呢！“
    男子聞言嗤笑一聲，眼中滿是譏諷。
    他這才明白眼前這小子為何如此殷勤，原來是打著占便宜的主意。
    “去去去，哪涼快哪待著去！“
    男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扇子，像趕蒼蠅似的推開江辰，轉身就要離開。
    “三百一！晚輩出一半的價格！“
    江辰突然大喊一聲，聲音裏帶著幾分痛下決心的意味。
    這個報價精準地卡在了男子心理防線的臨界點上。
    既不至於高到引起懷疑，又不至於低到被直接拒絕。
    唰！
    男子果然猛地停下腳步，錦袍下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他緩緩轉身，月光下的麵容半明半暗，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你確定？“
    “確定！“
    江辰重重點頭。
    男子眼睛微眯，手中羽扇不自覺地加快了搖動的頻率。
    三百一十顆靈石，這個數字確實讓他心動了。
    作為北域某個小宗門的副宗主，他表麵風光，實則囊中羞澀。
    方才拍下《八臂拳》花費的六百二十顆靈石，幾乎掏空了他大半積蓄，現在想來還隱隱肉疼。
    如今這個小輩竟願意以半價求購抄本，簡直是天降橫財！
    男子暗自打量著江辰，看年紀已過而立，卻隻有煉氣七重修為，這輩子怕是築基無望了。
    想到這裏，他心中最後一絲顧慮也煙消雲散。
    就算把功法賣給這種庸才，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啪！
    男子突然將羽扇一合，故作嚴肅道：“我可提醒你，這八臂拳最適合筋骨強健者修習，尋常人強行修煉，輕則經脈受損，重則走火入魔...“
    說著，他意味深長地掃了眼江辰的身板：“不過你這體格嘛，倒是勉強夠格。“
    “多謝前輩提點！“
    江辰滿臉感激，毫不猶豫地從儲物戒中取出三百一十顆靈石。
    沉甸甸的布袋“咚“的一聲落在男子手中。
    男子瞳孔猛地一縮。
    這個看似普通的煉氣修士，出手竟如此闊綽！
    更讓他震驚的是，對方手指上那枚銀色的儲物戒指，這可不是尋常散修能擁有的寶貝。
    此人來曆恐怕不簡單！莫非是三大宗外出曆練的弟子？
    片刻後，男子神色嚴肅，手中羽扇啪地合攏，在掌心重重一敲好：“我帶你找人做個抄本，不過我可警告你，不得再轉賣他人。”
    月光下，他眼中閃爍著警惕的光芒，顯然對這樁交易仍存顧慮。
    江辰鄭重點頭：“前輩放心，晚輩明白。“
    他自然清楚其中利害，人階上品武技在北域已屬珍品，每一部都可能是修士的保命底牌。
    若是流傳太廣，不僅會降低其價值，更可能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二人沉默著走進一家偏僻的商鋪。
    一個佝僂著背的老者坐在櫃台後，渾濁的眼睛在見到男子時閃過一絲了然。
    看來這已不是第一樁見不得光的交易。
    “老規矩。“
    男子簡短地說道，將八臂拳秘籍放在櫃台上。
    老者會意，枯瘦的手指取來一部空白頁的書。
    他手中拿起細毛筆，照寫著。
    整個過程安靜得詭異，隻有靈力流轉時發出的細微嗡鳴。
    不多時，一份嶄新的抄本便完成了。
    交易完成，二人默契地分道揚鑣。
    江辰徑直朝妙欲宗坊市走去，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身後，男子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突然輕笑一聲：“原來是妙欲宗的人，難怪出手如此闊綽。“
    妙欲宗坊市依舊燈火通明。
    江辰漫步在青石板路上，一臉喜色。
    今日收獲遠超預期：一部可能藏有天階武技超然天羅功，一部與自己極為契合的八臂拳。
    想到後者剛猛霸道的特性，江辰不禁握緊了拳頭。
    以他的肉身強度，這門武技簡直就是量身打造！
    帶著這份愉悅，江辰回到了醉仙樓。
    然而就在他抬頭望向自己房間的刹那，腳步猛地頓住。
    那扇本該漆黑的窗戶，此刻竟透出昏黃的燈光！
    “奇怪...“
    江辰眉頭緊鎖。
    他清楚記得離開時，自己離開時，燈油最多隻能燃一炷香的時間。
    而此刻距離他出門，已過去整整兩個時辰！
    夜風突然變得凜冽，吹得樓前燈籠劇烈搖晃。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入大廳。
    夜已深沉，醉仙樓的大廳裏隻剩下幾盞殘燈搖曳。
    江辰剛踏入大廳，便察覺到一股異樣的氛圍。
    角落裏，一個年輕夥計正埋頭擦拭桌子，動作十分機械。
    當他餘光瞥見江辰的身影時，那夥計竟如見鬼魅般渾身一顫，手中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整個人幾乎要鑽到桌子底下去。
    “額…“
    江辰眉頭微蹙，目光在夥計慘白的臉上停留片刻。
    對方額頭上密布的汗珠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顫抖的雙手死死攥著桌沿，仿佛在極力克製著什麽。
    是突發惡疾？還是撞見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江辰搖了搖頭，正欲轉身上樓，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呼喚：“江...江公子...“
    那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明顯的顫抖。
    江辰回頭，隻見夥計仍保持著擦桌的姿勢，頭卻微微抬起，眼中滿是惶恐與掙紮。
    夥計的嘴唇幾乎沒動，聲音卻清晰地傳入江辰耳中：“今天有兩個人來找您，看裝束應該是您的同門師兄弟，氣勢洶洶的...現在就在屋裏等著呢...“
    他頓了頓，又急促地補充道：“您可千萬別說是我告訴您的！“
    話音剛落，夥計立刻恢複了擦桌的動作，胳膊有些顫抖，顯然內心仍處於極度緊張之中。
    江辰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這個素來勤快的夥計，因自己平日待人和善，才會冒險提醒。
    這份善意，在此刻顯得尤為珍貴。
    “多謝。“
    江辰微微頷首，聲音很輕。
    踏上樓梯時，他的神色已徹底冷了下來。
    有人專程來找自己？
    這倒是出乎意料。
    自從改換容貌後，除了霍靈，整個妙欲宗應當無人能認出他才對。
    木製樓梯在腳下發出細微的“吱呀“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緊繃的弦上。
    江辰放輕腳步，體內靈力悄然運轉，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當地字十八號房的門牌映入眼簾時，江辰突然停住了腳步。
    透過雕花門上的薄紗，可以清晰地看到房內有兩道修長的身影正立於窗前。
    “嗯？“
    江辰的目光如利刃般穿透窗紙，死死鎖定房內兩道身影。
    借著搖曳的燭光，他漸漸看清了來人的輪廓。
    一個矮小精瘦，另一個體態臃腫卻明顯消瘦了不少。
    “劉長河！“
    江辰瞳孔驟然收縮，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名字。
    他眼中寒芒乍現，周身氣息都為之一滯。
    這個本該在天牢裏腐爛到死的死胖子，居然被放出來了？
    更令他在意的是那個陌生矮個子。
    此人雖身材短小，但站姿如鬆，周身隱隱有靈力流轉，氣息之強遠超劉長河。
    “鬼鬼祟祟！什麽人！“
    劉燁的暴喝突然從房內炸響。
    下一秒，房門“嘩“地被人從內推開，木門撞在牆上發出巨響，震得走廊燈籠劇烈搖晃。
    六目相對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
    江辰猜得沒錯，眼前這個瘦脫了相、眼窩深陷的胖子，正是曾經不可一世的劉長河。
    昔日圓潤的肥臉如今掛滿褶皺，錦衣華服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像掛在竹竿上的麻袋。
    但那雙眼睛裏閃爍的怨毒，卻比從前更甚。
    而站在劉長河身側的矮個子男子，身高不過五尺，卻給人一種山嶽般的壓迫感。
    他麵容陰鷙，鷹鉤鼻下，太陽穴高高鼓起，這是靈力深厚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