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千鶴顯然更激動了。
    她被綁在椅子上，卻還掙紮著。
    “你胡說八道什麽？你什麽都不懂！也是，你們這些吃不飽穿不暖的人，又怎麽會明白我的理想！”千鶴雙眼赤紅，表情偏執到讓人看著都覺得有些驚悚。
    也是千鶴的這個狀態，更讓陳念確定，自己隨便想想的猜測，竟然真的歪打正著了。
    一旁的施明生歎氣，他都有些好奇了，那些小日子到底對千家人說了什麽。
    讓千鶴這個從小在京城長大的女孩，竟然變成了這樣。
    從小生長的環境都不能讓千鶴看明白真相嗎？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那些人跟你們家說的話，是真是假，你是個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有多少是真的，你心裏不清楚？”
    陳念還是說得含含糊糊，避免讓千鶴聽出她言語中的漏洞。
    千鶴這樣的人，一旦覺察到陳念說的話都是在誆她的話，之後再想撬動她，就沒那麽容易了。
    “千鶴，你仔細想想。到底是街道辦和你家的街坊鄰居跟你們熟悉，還是那些人？你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你的祖輩也是。更甚者，你的曾祖輩都是死在了小日子的手裏……”
    “你閉嘴！”千鶴的眼睛依舊泛紅。
    隻是現在全然沒有了他們進門時候的鎮定。
    千鶴驚恐的看著陳念幾人，額頭開始冒出顆顆汗珠。
    就算是陳念他們想要套話，一時半會兒也查不到這裏才對。
    所以，自己真的被騙了？
    “千鶴，你現在說清楚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不是給你，而是給你的親人。”
    陳念到這裏才坐直身體，語氣嚴肅的說：“你自己應該也很清楚，做了這些事情後，你的家人會受到什麽牽連。”
    千鶴癲狂的狀態頓時停下，整個人露出淒苦之色，仿佛泡在了哀傷裏。
    她哪裏會不知道呢？
    在京城，這樣的事情沒少發生，千鶴就見過不少。
    “我不保證所有人都能和從前一樣，但可以保證他們不會受到更多的傷害。”
    當然，能夠達到這個標準的前提是千鶴配合他們的工作，將知道的事情全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千鶴沉默了。
    她的腦海裏像是有好幾個聲音。
    一會兒是從小聽說的事情，一會兒是陳念的聲音。
    還有家附近的那些鄰居們以及親人的聲音。
    千鶴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絕對會連累家人。
    她如果死了，自然是管不了其他了。
    現在她還活著……
    千鶴再自私，也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受自己連累。
    “千鶴，決定權在你的手裏。”陳念見千鶴有些動搖了，適時推了一把。
    千鶴抿唇，再抬起頭的時候，那雙眼睛已滿是疲憊。
    “我……”千鶴頓了頓，整個人仿佛泄氣了一半，長長歎出一口氣。
    “從我懂事起，我爸就會跟我說，我們家其實不姓千，我們家姓古田。他並非我爺爺奶奶的親生兒子，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替換了。他的真實身份是小日子的人，親生父母在小日子那邊做高官……”
    這是一個滿是漏洞的謊言。
    但因為千鶴父親的貪婪，他竟然完全相信了。
    不僅如此，還將自己的女兒也培養成了小日子的棋子。
    “我的名字，是那些人起的。全名是古田千鶴子。我小時候是相信的，我爸會帶著我見那些人。”千鶴苦笑，突然覺得自己果然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她也是一樣的人。
    不然，怎麽會一直對那些話堅信不疑？
    說白了，都是想要更好的享受，更好的物質。
    又覺得自己心虛受不起這些東西，便將那些人的話當做真的。
    隻要他們是那個身份，享受這些就心安理得。
    “後來，日子不是那麽好過，他們說，如果我幫他們做事的話，他們會想辦法送我去小日子。”
    “你相信了。”陳念聽到這裏，眼神中都難免流露出一點悲哀。
    日子不好過嗎？
    對比起先輩們，他們的生活已經很幸福了。
    陳念還見識過後世的繁榮，就更覺得這會兒千鶴的選擇可悲又可憐。
    一生都是被人安排好的棋子，半點由不得自己。
    陳念垂眸，或許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千鶴也沒得選。
    她小時候已經跟著父親享受過那些物質條件了，她還有什麽底氣拒絕？
    千鶴無視了陳念的眼神，悲哀的笑道：“我有不相信的權利嗎？我早已經在他們的船上下不來了。”
    說到這裏，在場的幾個人都不免沉默下來。
    千鶴說的也沒錯。
    事已至此，她根本沒有質疑那些人的權利。
    隻能被一步步推著往前走。
    “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了，那幾個人的位置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爸知道的更多。我的上線就是我爸，他們隻會在發任務的時候主動找我。”
    接下來，千鶴倒是配合得很。
    描述那幾個人的長相也非常仔細。
    做完這些，千鶴坐在椅子上，沒有了半點掙紮，整個人都仿佛頹了下去，脊骨都彎曲了。
    “我真的很羨慕你。”千鶴突然道。
    陳念收拾筆記本的動作一頓，看向千鶴，沉默無言。
    “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沒有人會覺得你有什麽不好。這樣自由。”千鶴牽起唇角，望向陳念的目光全是羨慕。
    如果可以，她想要重新活一次。
    不聽那些有的沒的，做個簡簡單單的肥皂廠女工也挺好的。
    日子就這麽過，一日三餐，親人在身邊就好。
    陳念想了想，還是什麽都沒跟千鶴說。
    羨慕嗎？
    如果她們互換人生，陳念不敢說自己做得能比千鶴好多少，但千鶴又真的能接受十幾年在深山與野獸為伍的日子？
    現在說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
    “不過，你真的查到了嗎？”千鶴看向陳念，她心裏其實有個猜測。
    陳念這次回答了。
    搖頭道：“沒有，我隻是隨意猜測了一下。順便結合了我們所了解的另外一件事情，覺得這個可能性比較大而已。”
    千鶴笑了，笑到最後臉上全是麻木無力：“我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