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牛難產
字數:5553 加入書籤
“兩封,一共一毛六分錢。”
窗口裏,工作人員頭也不抬地說道。
周逸塵掏出錢,看著那工作人員“哐當”“哐當”兩聲,在信封上蓋下紅色的郵戳。
辦完這件事,他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從郵局出來,周逸塵騎著車,熟門熟路地拐進了供銷社。
他直奔最裏麵的肉鋪。
時間還早,肉鋪前的人不算多。
案板上還擺著半扇豬肉,一個膀大腰圓的屠夫正揮著刀,利落地分割著。
周逸塵擠了進去,目光精準地鎖定了目標。
“同誌,給我來那塊肥的。”
他指了指那塊雪白的豬板油。
“再切二斤五花肉,要肥瘦相間的好層次。”
屠夫抬眼看了看他,見他說話幹脆,手腳也麻利,手起刀落,“邦邦”幾下,就將他要的肉割了下來。
“肥肉兩斤三兩,五花肉二斤一兩,一共三塊二毛九,再加四斤肉票。”
周逸塵爽快地付了錢和票。
這個年代,油水是最金貴的東西。
這一大塊肥肉,足夠他煉出小半罐豬油,剩下的油渣無論是包包子還是炒白菜,那都是能香掉人舌頭的美味。
至於那塊漂亮的五花肉,他準備做一鍋入口即化、香糯油亮的紅燒肉,好好犒勞一下自己和江小滿。
他用油紙仔細地將肉包好,然後綁在自行車的後座。
看著這份沉甸甸的收獲,周逸塵的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想到家裏還差一把稱藥材的秤,周逸塵就在供銷社買了一把。
等這些做完,周逸塵就打算回去了。
反正有自行車,以後缺什麽東西,隨時可以來,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他跨上車,腳下用力,車子“嗖”的一下就竄了出去。
他準備回去之後,去山上采點藥。
他聽說,黑江這邊說下雪就下雪。
一旦大雪封山,別說采藥,就是出門都困難。
必須趁現在,多儲備一些藥材,以備不時之需。
回程的路,依舊是那條坑坑窪窪的土路。
但周逸塵騎得飛快。
凜冽的寒風灌進他的衣領,他卻渾然不覺。
四級的八段錦,讓他的體能和耐力遠超常人。
這十幾裏的山路,對他而言,不過是熱身。
騎著這笨重的二八大杠,他甚至感覺不到絲毫疲憊。
車輪滾滾,塵土飛揚。
向陽大隊那熟悉的輪廓,很快就出現在了山路的盡頭。
剛到村口,他看到兩個半大小子,正從村裏向他跑來。
定睛一看,正是前幾天跟著王振山給他送柴火的那兩個小子。
好像叫二狗和鐵蛋。
“周醫生!”
“周醫生——!”
兩人離著老遠,就扯著嗓子大喊,聲音裏透著一股子焦急。
他們跑到自行車前,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周……周醫生……可算等到你了!”二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周逸塵長腿一跨,從車上下來,眉頭微皺。
“出什麽事了?”
“慢慢說,別急。”
鐵蛋稍微緩過一口氣,急忙搶著說:“出大事了!”
“王隊長讓我們來找你!讓你趕緊過去一趟!”
二狗也跟著連連點頭,指著村子深處的方向。
“快!快跟我們走!”
周逸塵的心頭一緊。
能讓王振山這麽著急忙慌派人來找自己,絕對不是小事。
“到底怎麽了?”他追問道。
“是隊裏的……是隊裏大黃牛,它難產了!”
牛難產了?
周逸塵臉色一變,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這個年代,一頭牛,尤其是一頭能下崽的母牛,對一個生產隊來說,和命根子差不多。
耕地、拉車、繁衍……全指望它。
這要是出了事,對向陽大隊來說,絕對是天大的損失。
至於王振山為什麽會派人來找他,這也很正常。
畢竟在整個青山公社,都找不出一個正兒八經的獸醫。
在他之前,向陽大隊更是連個赤腳醫生都沒有。
現在隊裏唯一懂醫的,就是他周逸塵。
找他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死馬當活馬醫!
可王振山不知道的是,他這一步棋還真就走對了。
對周逸塵而言,醫術的底層邏輯是相通的。
解剖結構大同小異,生理病理萬變不離其宗。
醫人,還是醫牛,在他看來,沒有本質的區別。
不過這些到底都隻是理論,要讓他實際操作,還真不知道能不能行。
但這個時候,不管能不能行,都隻有先過去看看情況再說了。
“我先過去,你們自己跟過來。”
周逸塵沒有絲毫猶豫,騎著自行車就往隊裏的牛棚趕去。
周逸塵知道隊裏的牛棚在哪,雖然沒去過,但也聽過,知道地方。
他腳下猛地一蹬,二八大杠自行車“嗖”地一下,沿著泥土路,激起一路煙塵。
車輪滾滾,不過幾分鍾的功夫,一個彌漫著濃重草料和牲口氣味的院子就出現在眼前。
周逸塵一個漂亮的甩尾刹車,長腿一邁,穩穩落地。
小小的牛棚裏,這會已經圍了一群人。
大隊長高建軍、會計李會計,還有其他幾個生產隊的隊長,孫滿倉、趙學農、張建設、錢大勇、周興田……隊裏的幹部幾乎全到齊了。
一張張臉上,全是如出一轍的焦灼和凝重。
他還看到了隔壁紅旗大隊的孫醫生。
“逸塵!你可算來了!”
王振山第一個發現了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三步並作兩步就衝了過來。
他一把抓住周逸塵的胳膊,著急的道:“你會醫牛嗎?這牛它難產了!”
牛棚裏,傳來一聲母牛痛苦而壓抑的低哞,聽得人心都揪了起來。
一股濃烈到刺鼻的氣味就撲麵而來,那是牲口特有的臊臭、新鮮草料的青澀氣、濃重的血腥味,還有一股羊水破裂後的腥膻。
這混合的氣味在狹小的空間裏發酵,令人胃裏一陣翻騰。
孫醫生也回過頭,看到周逸塵,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亮光,隨即又化為苦笑。
他主動讓開了位置。
“小周,你來看看吧。”
他歎了口氣,坦然道:“我隻會醫人,這牲口的門道,我是一竅不通,不敢亂下手。”
之前兩人交流醫術,孫醫生就知道這個年輕人不簡單,醫理紮實,見解獨到,要說水平,甚至比他還高一點。
他覺得,這年輕人說不定有辦法。
周逸塵點了點頭,沒有客氣,徑直走到牛棚前。
棚內光線昏暗,隻有幾縷陽光從破舊的棚頂縫隙漏下。
那頭大黃牛這會正癱倒在厚厚的草料堆上,龐大的身軀劇烈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哀嚎。
它渾身的毛發被汗水和不明液體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顯得異常狼狽。
巨大的腹部異常鼓脹緊繃,能看到不規則的蠕動和頂撞。
母牛身下的草料已被暗紅的血汙和渾濁的液體浸透了一大片,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腥氣。
“孫醫生,現在是什麽情況?”
孫醫生憂心忡忡地說道:“我瞧著,八成是胎位不正,小牛犢被卡在裏麵,出不來也下不去,就這麽僵住了。”
周逸塵正準備上前仔細查看,大隊長高建軍也走了過來。
“周醫生,它可是咱隊裏最能幹的牛!去年春耕就靠它!它要是沒了,開春的犁地都得抓瞎!損失太大了!”
“逸塵,你一定要想想辦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