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你們怎麽不知道呢?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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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喝得太多了。"
    趙傑抬起頭望向天空。
    夜已深沉,天快亮了。
    野獸宮主舉辦的宴會一直持續到深夜。確切地說,是野獸宮主和清明的酒局一直持續到天亮。
    誰贏了?
    "我怎麽知道?"
    其他人都離開了,不再考慮喝酒的事。華山的弟子們也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野獸宮安排的住所。
    "唉,希望他們能睡到中午。"
    畢竟他們也喝了不少。
    趙傑在井邊洗了臉,甩掉臉上的水珠,踉蹌地走回住所,推開門。
    屋內,尹鍾已經收拾妥當,正打開窗戶向外眺望。
    "師兄,還沒休息嗎?"
    "一會兒就睡。"
    尹鍾輕聲回答,轉身看向趙傑。
    "……有什麽心事嗎?"
    "與其說是心事……"
    尹鍾微微一笑。
    來到滇國,進入南蠻野獸宮,問這樣的問題也顯得有些滑稽。
    盡管野獸宮主出乎意料地熱情招待他們,但這畢竟是一個不能放鬆警惕的地方。
    不過尹鍾知道,趙傑的問題並不是這個。
    "過來。"
    "是,師兄。"
    "對不起,因為我這個沒用的家夥。"
    "師兄,您說什麽呢?"
    趙傑嚴肅起來。
    "事情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若不是事情順利解決,差點因為我的緣故大家都得死。"
    尹鍾的臉色變得僵硬。
    "就算出了差錯,有清明那小子在,總會解決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
    "什麽?"
    尹鍾搖了搖頭。
    "有清明那小子在,總會解決的。我可能也潛意識裏這麽認為。我應該幫助他,而不是成為他的負擔。結果我還是成了他的累贅。"
    "師兄……"
    "真是愚蠢的行為。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了。對不起。"
    "不,師兄。"
    趙傑歎了口氣。他知道無論說什麽,尹鍾的心情都不會輕鬆下來。
    "可是……為什麽呢?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師兄這麽嚴肅的表情。"
    "那是因為……"
    尹鍾閉上了嘴。
    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隨即深深地歎了口氣。
    "你知道我是孤兒吧?"
    "是的,我聽說過。"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乞丐出身?"
    "什麽?"
    趙傑微微睜大了眼睛。
    尹鍾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用平靜的聲音開口說道。
    "從我有記憶起,就和母親兩個人相依為命。沒有親戚,也沒有熟人。母親去世後,我隻能成為乞丐,過著悲慘的生活。"
    "……師兄。"
    "我還記得,在那個寒冷的冬日裏,沒有人幫助我,我在街頭快要凍死的時候。更可笑的是,那時比起寒冷,饑餓更讓我痛苦。十多天沒吃東西,後來甚至想殺人奪食。如果我不是孩子,一定會成為一個盜賊。"
    趙傑閉上了嘴。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詳細地聽到尹鍾的過去。
    而且,從他這個一直作為大弟子恪守本分的人口中聽到這樣直白的話,也是頭一回。
    "若不是當時恰好路過的長老救了我,我恐怕早已死在那條路上了。華山是我的恩人。即使在那樣艱難的生活中,他們也救活並撫養了快要餓死的我。"
    尹鍾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他是沉浸在回憶中,還是在整理思緒。趙傑沒有貿然開口,不想打擾尹鍾的沉思。
    "從那以後,每當我看到饑餓的人,就會想起過去。那種痛苦和煎熬,我深有體會……我無法原諒自己。那種仿佛在刮骨療傷般的痛苦,再次清晰地浮現在我的心頭。"
    "我明白了,師兄。"
    "你真的明白了嗎?"
    "是的,師兄。"
    "即使你死了,還會理解我嗎?"
    "……."
    "在黃泉路上,你會對我說沒關係嗎?"
    "師兄。"
    尹鍾堅定地說。
    "那是多麽愚蠢的行為啊。幫助那些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固然是一種道義,但照顧我認識的人,師兄們的安危也是一種道義。怎麽能隻認為前者才是道呢?甚至把師門的劍都賣掉了。"
    尹鍾的臉上流露出深深的悔恨。如果事情出了差錯,他即使到了黃泉也無法瞑目。
    尹鍾緊緊咬住了嘴唇。
    "回到華山後,我會向掌門請罪。雖然不知道能否再得到梅花劍……即便不能,我又有什麽話好說呢?"
    一直默默聽著這悲涼聲音的趙傑搖了搖頭。
    "師兄,就算前麵的事不說,賣掉梅花劍也不會受到責備的。"
    "為什麽?"
    "因為梅花劍雖然是華山的劍,但並不是華山的聖物。"
    "嗯?"
    趙傑整理了一下語氣。
    "如果清明那家夥在這裏,他會這樣說:"
    "什麽?聖物?聖物嗚嗚嗚?劍上刻了梅花就是聖物,那麽衣服上刻了梅花就成了聖衣?酒瓶上刻了梅花就成了聖酒?"
    他會這麽說的。
    "……."
    趙傑看著尹鍾,微微笑了。
    "重要的不是這些外物。重要的是師兄對華山的心意,不是嗎?"
    尹鍾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並不是因為他認同了趙傑的話,而是理解了趙傑盡力想讓他安心的心情。
    "清明那家夥不是說過嗎?重要的不是犯錯,而是從錯誤中學到了什麽。師兄,你學到了嗎?"
    "……是的,我學到了。"
    "那麽,不是成了嗎?"
    尹鍾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你還好嗎?試著睜開眼看看。
    "長老。"
    抱著他的白商的身影在他眼前閃現。
    "對不起。"
    "您還是休息吧。還有很多事要做。隻想著找到紫木草並回到華山。"
    "嗯。確實如此。"
    尹鍾輕輕點了點頭,走向床榻。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努力想要入睡,卻突然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
    "師兄。"
    "嗯?"
    "師兄所做的可能是錯的。"
    "……是的。"
    "不過……"
    "嗯?"
    "我還是覺得師兄就是那樣的人。"
    "……."
    "休息吧。"
    房間裏變得安靜下來。
    尹鍾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緊閉雙眼。
    看來直到天亮都無法入睡了。
    ***
    "……還活著嗎?"
    "好像死了?"
    "不,好像還有呼吸。"
    華山的弟子們看到倒在住所前的清明,都聚在一起,表情嚴肅。
    趙傑從某個地方撿來一根小棍子,戳了戳清明。
    "死了嗎?"
    "應該是死了。吃了那麽多毒藥還能活下來就不是人了。"
    "常識上,人的胃能裝下的酒量是有限度的,怎麽能說喝倒了魔神呢?昨天那些酒可是為了婚禮宴席準備的啊?"
    "酒鬼。"
    "咚。咚咚。"
    "趙傑不停地戳著躺在地上的清明,清明突然動了一下。"
    "還活著!"
    "讓你別喝過頭,結果你真喝過了,而且還是往錯的方向上喝。"
    "那誰贏了?"
    就在這時。
    "呃呃呃呃……"
    躺在地上的清明發出了仿佛來自地獄般的呻吟。
    "我……我贏了……"
    "別睡了,你做得很好。"
    "對,對。贏了就可以死了。"
    "呸!還沒死呢!"
    清明慢慢地撐起身子,坐在了大青石上。
    "給我一杯冷水……"
    "門派的樣子真好笑。不是嗎?師叔給徒弟端水喝?"
    白天提前準備好的冷水遞給了他。清明接過冷水,一口氣喝完後放下碗,捂住了頭。
    "呃呃呃……頭,頭疼……"
    "……到這種程度,還不如把酒氣逼出來更好吧?以前你是這麽做的。"
    "要那樣的話,喝酒幹什麽,喝水啊!"
    "對,對。以前我也說過同樣的話。"
    白天歎了一口氣。
    看著這家夥近乎半死不活的樣子,真是讓人忍不住歎氣。
    不過……
    "不管怎樣,這小子幹得不錯。"
    與野獸宮建立友好關係的最好方法就是與野獸宮主搞好關係。在這裏,野獸宮主的地位似乎是絕對的。
    不知道他是故意為之,還是無意間喜歡上了喝酒,總之清明確實與野獸宮主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哎呀,要死了。"
    搖了幾下頭的清明抬起頭時,一名野獸宮弟子飛快地跑了過來。
    "您醒了嗎?"
    態度與昨天完全不同,鞠躬的姿態顯得格外恭敬。
    畢竟野獸宮主已經認可他們是客人,態度改變也是理所當然的。
    "嗯。"
    "宮主找您。"
    "什麽?"
    清明瞪大了眼睛。
    "這麽快就醒了?喝了那麽多?"
    看到他的驚訝表情,白天的嘴角微微抽動。
    "看來清明是你輸了?"
    "……這,這不可能吧?"
    "失敗者。"
    白天笑著跟著野獸宮弟子走了出去。
    活到現在,終於看到了清明輸的樣子。這個事實讓他感到無比愉快。
    "……這不可能。"
    短暫的喜悅過後,白天的眼中充滿了憂傷。眼前的野獸宮主坐在鋪著虎皮的巨大椅子上,顯得無比疲憊……
    不對,他並不疲憊。
    "呃……"
    "你們到底喝了多少魔神啊?"
    原本似乎能支撐住崩塌天空的野獸宮主,一夜之間變得憔悴不堪。
    眼眶深陷,臉色蒼白,仿佛患了重病一般。
    他用沙啞的聲音問清明:
    "……你,還好嗎?"
    "哈哈,我沒事。今天也要喝……呃!喝……呃呃!"
    華山的弟子們瞬間臉色大變,衝向清明,捂住他的嘴喊道:
    "別吐,瘋子!"
    "這裏是哪裏,敢吐出來!咽下去!"
    "桶!桶快拿來!"
    野獸宮主看著這一幕,放聲大笑。
    "就是這樣。這樣喝怎麽可能沒事……呃呃呃呃呃!"
    "啊啊!宮主!不能再吐了!"
    "這裏!這裏!"
    場麵一片混亂。一名野獸宮弟子忍不住喊道:
    "如果覺得不舒服,可以用內力把酒氣逼出來啊!"
    "什麽?你這笨蛋!要那樣的話,喝酒幹什麽,喝水啊!"
    這時,一直在旁邊觀看的白天微笑著問道:
    "……這話我好像在哪裏聽過,是不是聽錯了?"
    "聽錯了,師叔。不可能的。"
    這時,掙紮許久的清明和野獸宮主擦了擦嘴,抬起頭互相看了看。
    "這樣看來……"
    "是平局嗎?"
    昨晚一直喝到淩晨的兩人最終因為酒沒了而分不出勝負。那麽,第二天的狀態也差不多。
    "……真是厲害。"
    "你也是。"
    華山的弟子們看到兩個憔悴的人互相豎起大拇指,欣慰地笑了。
    "真會玩。"
    "他們之間有默契。"
    "真可怕。"
    他們心想,野獸宮弟子們的生活也不容易。看到宮主和這家夥差不多,肯定也經曆了地獄般的折磨。突然間,一種莫名的同情感和憐憫油然而生。
    "不過,為什麽一大早叫我們來?"
    "哦,對了。"
    野獸宮主推開一旁的桶,開口說道:
    "昨天你說的那個紫木草是什麽東西?"
    "是的。"
    "看來那小子已經向商人們打聽過消息了。知道消息的商人答應前來。"
    "哇,真快啊。"
    "嗬嗬嗬,滇國人一向迅速而準確。"
    看著兩人竊笑的樣子,華山的弟子們不禁歎了口氣。
    誰看了都會以為他們相識已有二十多年。
    幸好沒過多久,門開了,商人進來,阻止了兩人繼續眉飛色舞。
    "拜見滇國的太陽——宮主大人。"
    "廢話少說!你對紫木草了解多少?"
    根本不給對方介紹自己的時間,這種直截了當的問話方式讓商人似乎習以為常,立刻切入正題。
    "中原所說的紫木草就是滇國所說的神靈草。"
    "什麽?"
    野獸宮主的聲音猛然提高。
    "你說的是神靈草?"
    "是的,正是如此。"
    "你是來找神靈草的嗎?"
    野獸宮主的眼睛瞪大了,他聲音中的氣勢又回來了。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很厲害嗎?這東西?"
    清明有些不安地問道,對方反應如此激烈,顯然氣氛不對勁。
    "……不是,沒什麽大不了的。"
    就是嘛。
    以前不是說過,這東西曾進入過中原,如果真那麽厲害,早就成為中原的貿易品了。
    然而野獸宮主仍然一臉為難,接著他用大手撓了撓頭。
    "嗯嗯,怎麽說呢……"
    "有什麽問題嗎?"
    清明的提問讓野獸宮主長長地歎了口氣。
    "情況再怎麽複雜也沒這麽複雜。你們所說的紫木草,也就是神靈草,在滇國確實存在。但是……"
    他欲言又止,搖了搖頭。
    "不行,說了也沒用,跟我來吧。我親自帶你們去有神靈草的地方。"
    野獸宮主猛地站起身來。
    看到他那魁梧的身軀,自然而然地產生一種信賴感……
    "跟……呃!楊東!楊東快來!呃呃呃呃呃!"
    ……瞬間消失無蹤。
    自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