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君子是不會做無謂之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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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僅僅是追求。
就像梅花樹在寒冷漫長的冬天中堅持下來,最終綻放美麗的花朵一樣,追求道也需要長久的耐心。
因此,尹鍾不斷地忍耐,再忍耐。
這才是真正的道人……
"你在胡思亂想嗎?"
"……."
尹鍾慢慢抬起頭。
周圍的白字輩們一個個怒目而視。
呃……
殺氣騰騰的眼神。
眼神中充滿了對犯錯師弟的責備。
然而……
趙傑?
看到趙傑夾雜在白字輩中間指指點點,尹鍾的臉頰開始顫抖。
你為什麽也混在裏麵?
"是我!"
站在中央叉著胳膊的白天眨了眨眼。
"是師侄的問題,是我!"
"……."
"清字輩的大弟子竟然在比武中棄權?連劍都沒揮一下?"
"不是……"
尹鍾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環顧四周,但白字輩們並不打算聽他解釋,紛紛怒吼。
"這家夥,這家夥。"
"最近劍術進步了就自大起來。"
"華山的弟子竟然投降?投降?一定要敲碎他的腦袋。"
尹鍾緊緊閉上眼睛。
仿佛四麵八方的野獸聞到血腥味後蜂擁而至。
但這真的太冤枉了。
"不是……"
"不是就是不是!"
"哪裏輪得到你說話,哪裏!"
"為什麽投降!為什麽不回答?"
"你那嘴怎麽不開口?嗯?"
"……."
那邊。
發火是好事,但如果要一起教訓的話,至少應該統一意見吧?
是要開口還是要閉嘴……
還有趙傑,你為什麽也跟著起哄?
這小子……
這時,白天歎了口氣,嚴肅地說道。
"這麽多人都在看著,華山的弟子竟然投降。世人會怎麽看華山!"
"師兄之間……"
"這樣問題更大!師兄怎麽能向師弟投降!這樣做豈不是讓華山的規矩倒退!至少也要揮幾劍!哪怕掙紮一下也好!"
最終,尹鍾實在忍不住,委屈地說道。
"……這也得看人吧?"
"什麽?"
白字輩們瞪大了眼睛,但尹鍾依然堅定。
"師叔們說得對!作為師兄,不能隨便投降!即使不能展現威嚴,也要表現出意誌!"
"哦?"
白天歪著頭問道。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可是那小子哪裏像個師兄?他不分男女老少,地位高低,一律公平地打頭!那小子應該去當官才對!不管貧富貴賤,一律公平地教訓!"
"……."
"你會把那種家夥當成師兄看待嗎?理性一點吧!隻有那些適當地對抗一下就會收手的家夥才值得去對付。那種上來就砸腦袋的家夥,我也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是嗎!"
尹鍾挺直了肩膀。
"在這群人裏,如果有人願意和清明交手到頭破血流,請盡管向我扔石頭!"
"……."
白字輩們微妙地避開了視線。
雖然很想教訓他,但事實上,和清明真刀真槍地打一架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尹鍾臉上露出一絲得意。
這道理大家都不得不承認……
咦?趙傑啊?
你為什麽撿石頭呢?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白天看向尹鍾,點了點頭。
"嗯,你說得也有道理。"
"師兄!"
"你是不是太軟弱了?"
"安靜。"
白字輩們不滿的情緒爆發出來,白天皺起眉頭壓製住了他們的不滿。
"尹鍾啊。"
"是,師叔。"
"我十分理解你的想法。"
"師叔!"
尹鍾感激地看著白天。
果然,在這個常識崩壞的華山上,白天還是那個能講道理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
"嗯?"
"無論如何,我覺得你的選擇有點失誤……"
"……."
"就算我們理解,那家夥會理解嗎?"
"嗯?"
"那家夥。"
白天用下巴指了指一個方向,尹鍾順著方向望去,終於看到了。
隻見從賭桌上收拾好錢的清明嘴角掛著微妙的笑容,正朝這邊走來。
"……."
發現清明的白字輩們像見到大狗一樣,紛紛退後。
尹鍾的臉開始微微顫抖。
"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沒,沒什麽……"
清明蹲在跪著的尹鍾旁邊,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師兄。"
"……嗯?"
"真是理性啊,對吧?"
"……嗯?"
尹鍾額頭上開始冒出冷汗。
"理性。對,理性是好事。麵對不可能贏的對手,沒必要白白流汗流血。不如幹脆投降,保存體力,這才是明智之舉,對吧?"
尹鍾偷偷看了清明一眼。
他笑得那麽燦爛,但從表情上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仔細想想,一個人笑得這麽燦爛卻看不出他在想什麽,確實很奇怪,但不管怎樣!
尹鍾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清明的表情,開口說道。
"那,那是當然的。"
"嗯。"
"……你不是在諷刺我吧?"
"哎呀,師兄你也見過我諷刺別人嗎?"
"……嗯?"
好像沒見過。
仔細想想,這家夥心裏不痛快的時候,絕不會這麽輕鬆地諷刺人,而是直接衝上去砸腦袋。
"那,那我也這麽認為。"
尹鍾臉上恢複了血色。無論師叔們怎麽責備,隻要能搞定這家夥……
然而世事往往不如人願。
"不過話說回來。"
"……嗯?"
那一刻,清明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那你為什麽要拿著刀?"
"嗯?"
"哎呀!"
清明從坐著的位置伸腿一腳踹向尹鍾。
"呃!"
尹鍾滾了幾圈,重重摔在地上,清明怒吼著站了起來。
"這麽理性的你,為什麽要拿著刀!有事找官府啊,找官府!"
"……."
清明瞪大了眼睛。
"什麽?理性?你們這些家夥看到魔教也要講道理嗎?拿著刀的人還談什麽理性?"
"啊,不是……"
"嗚嗚嗚嗚!"
瞬間變得狂暴的清明口中吐著白沫,向尹鍾撲去。白字輩們驚恐地試圖阻止他。
"清明,冷靜點!"
"等會兒去前廳再說!先冷靜下來!"
剛才還準備揍尹鍾的白字輩們這次拚命地勸阻清明。
"理性?理性?這麽理性的人居然躲在山溝裏練武?你來這裏找肉吃嗎?"
"……找到肉的是你吧?"
"什麽?"
"啊,不是。"
尹鍾緊閉著嘴,但他的目光卻緊緊盯著清明手中的肉幹。
如果沒有那塊肉幹,他也不會這麽委屈。
"我氣得要炸了!"
"氣得要死!"
"真丟臉。"
接連遭到清明、白天和劉怡雪三連擊的尹鍾垂頭喪氣地低下了頭。
人生總有需要投降的時候,這些不懂退讓的家夥。
"臭小子……"
"……你真的可能會被殺掉。"
趙傑剛想附和一句,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便退了回去。
這時,傳來了一聲救星般的聲音。
"大家都在這裏啊。"
"啊,師叔祖!"
"師叔!"
雲劍微笑著向他們走來。
"比試看得很好。"
"館主大人!"
尹鍾帶著淚眼向雲劍跑去。隻要在雲劍身邊,即便是瘋狂如虎的清明,或是饑餓如狼的師叔們也無法再欺侮他。
雲劍看到跑來的尹鍾,微微一笑,伸手抓住了他的耳朵。
"啊!館主大人!耳朵!耳朵!"
"你過來。"
"啊啊!館主大人,耳朵!真的要掉了!耳朵!"
"吵死了!身為白梅館的主人,我簡直無地自容。哪裏像個大弟子!少廢話,跟我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雲劍抓著尹鍾的耳朵拖著他走。
"……原來師叔是這樣的人嗎?"
有人低聲說道,隨即傳來無奈的回答。
"都這樣,都這樣。"
華山的弟子們齊聲歎了口氣。
***
連邁步都顯得艱難。每走一步,傷口都會隱隱作痛。
但李鬆柏沒有表露出任何痛苦,依然努力地向前走。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終南所受的傷比他還要嚴重。
他環顧四周,輕輕歎了口氣。
"真沉重。"
仿佛是一群戰敗歸來的殘兵。
或許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失敗往往在那一刻反而感受不到其深重。
隨著時間的流逝,當意識到失去了什麽時,失敗的傷痛會更加刺骨。
終南在這次大會上失去了太多,也許再也無法恢複了。
李鬆柏抬起頭仰望天空。
一個崩潰的門派。
失去的靈魂。
隻剩下絕望的人們。
這一切都沉重地壓在他身上。
然而李鬆柏並沒有低下頭。
"你是從這裏開始的嗎?"
不,那應該更加絕望。與還留有弟子和名聲的終南不同,華山幾乎一無所有。
清明正是在那種絕望的情況下,在短短幾年內帶領華山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能做到嗎?"
李鬆柏靜靜地閉上眼睛。
他不會做像清明那樣的美夢。但如果他能在幾年內做到這些,那麽自己經過幾十年的努力,或許也能做到。
隻要不斷努力。
那是一條遙遠的路。
一條因為太過遙遠而顯得遙不可及的路。
"我能走這條路嗎?"
"啊。"
就在那一瞬間,李鬆柏的腿突然一軟,身體搖晃起來。
撲通。
旁邊走著的師弟們連忙伸出手扶住了他。
"師兄,您沒事吧?"
"您的傷勢還很重。"
李鬆柏抬起頭看著師弟們。
"師兄啊。"
這是許久未聽到的話。師弟們之前一直避諱與他交談。沒想到他們會這樣扶住他並關心他。
"沒事。"
李鬆柏點點頭,師弟們尷尬地收回了手。他們猶豫了一會兒後說道。
"師兄……"
"嗯?"
"那個……回到終南後,能教我一些天下三十六劍嗎?"
"……我?"
"是的。"
師弟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
"對師叔們或是師父有些不好意思……"
"……."
李鬆柏悄悄環顧四周。師弟們都在偷偷看他,但眼神中已不再有過去的輕蔑。
"你們不是已經學會了雪花十二式嗎?"
"是,是這樣的……"
他的師弟撓了撓後腦勺。
"看了師兄與華山神龍的比武之後……我覺得雪花十二式並不是唯一的答案。"
"……原來如此。"
李鬆柏轉頭看向他們離開的地方。
現在已經遠去的少林。
他在那裏。
"清明道長。"
清明為他打開了道路,也許通過與他的比武也為終南打開了道路。
雖然不知道清明是否有此意圖……
"總有一天會再見的。"
到那時。
李鬆柏將會報答他的恩情。
李鬆柏默默地注視了一會兒後,再次轉頭看向前方。
眼神堅定無比。
"走吧。回到終南還有很多事要做。"
"是!師兄。"
前往終南的李鬆柏腳步更加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