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了罪的人必須受到懲罰。
    這是無需爭論的必然道理。
    然而，這個必然的道理自古以來一直是討論的話題，因為很難達成一致意見，即適當的懲罰程度究竟在哪裏。
    在這種意義上……
    "簡直不像個人。"
    仲八低聲呻吟。
    "這有點……"
    就在他試圖表達不滿的瞬間，立刻得到了嚴厲的回應。
    "說話？"
    "睜眼？"
    "呼吸？"
    "……"
    仲八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肩膀微微一縮，心裏嘀咕著沒能說出口的話。
    "所受的懲罰是否太過嚴厲了？"
    然而，他卻不敢有任何辯解。
    為什麽？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周圍站著一群曾在山路上呼風喚雨的綠林好漢，他們一看見他的胳膊就尊稱他為大哥！
    曬得黝黑的皮膚。
    健壯的體格。
    寬闊的肩膀和凶惡的臉龐。
    這些家夥究竟是名門正派的後裔，還是剛從綠林下來的山賊，實在讓人難以分辨。
    雖然對那些在少林觀戰的人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但對於昨天剛到少林的仲八來說，這簡直就是一種衝擊。
    "這些人難道是從山上下來，連澡都沒洗，隻顧做生意嗎？"
    如果單憑外貌，這幫人足以讓遍布天下的七十二處綠林山寨爭相招募。
    而且……
    "眼睛都看花了？幹脆把墨汁潑上去！"
    "你應該感謝上天讓你在這裏是少林，如果是華山，你現在還能活著嗎？恐怕已經被埋在梅花樹下念經了吧！"
    "越想越生氣，幹脆把他從落雁峰頂滾下去！"
    這人的品行與綠林再合適不過了。
    仲八含著眼淚，深深地低下了頭。
    "我怎麽會落到這種地步呢？"
    洪大光一到少林就把仲八扔在這群野獸般的華山小子中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怎麽能如此不負責任？就算是丐幫的七絕丐，也應該保護自問的弟子吧？
    什麽？
    乞丐本來就是不負責任的嗎？
    呃……這倒是……
    仲八深深地歎了口氣。
    "話說回來，有責任感的人也不會成為乞丐吧。"
    即使成了乞丐，也會很快找到其他出路。
    就像那個草三小子一樣。
    偷偷觀看比武的仲八眼中閃過一絲劇烈的顫抖。
    草三……不，清明正像抓小雞一樣抓住比武對手。
    "這小子還想逃跑？"
    "嘿，嘿嘿嘿！"
    對方嚇得拚命逃跑，四處躲閃，但清明卻緊追不舍，眼中閃爍著凶光。
    一個逃跑，一個窮追不舍，這滑稽的場麵正在這裏上演。
    仲八臉上掠過一絲無奈。
    "這簡直不像是一出京劇。"
    這裏是天下比武大會的舉辦地，而現在那裏正在進行的是天下比武大會的八強戰。
    換句話說，現在留在比武台上的這些人是天下最強的八名後起之秀。他們每一個都應該是無比強大的。
    "哪裏來的墨汁小子竟然在比武台上扇扇子！要把扇子塞進鼻孔裏！"
    "這，這是傳統……"
    "我從來就不喜歡這個傳統！什麽？扇法？扇什麽業？哪裏能用扇子來打架！"
    諸葛世家特有的白羽扇飛向虛空。
    仲八看到這一幕搖了搖頭。
    "那無知的家夥。"
    諸葛世家的扇法號稱天下一絕，但在那怪物般的家夥麵前卻毫無作用。
    伴隨著扇法，諸葛世家賴以成名的幻影八卦步也在施展，但腳底冒汗，卻無法擺脫那光頭小子。
    "過去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仲八記憶中的草三是平凡無奇的乞丐。到底經曆了什麽，讓他在三年間變得如此不同？
    "難道他在哪裏撿到了什麽內丹？"
    如果是那樣，那一定是惡龍的內丹。看他性格變得如此惡劣就知道了。
    "腦袋！腦袋！"
    "啊啊啊！"
    清明的劍狠狠地砍在諸葛鬆的頭上。
    諸葛鬆雙手捂住頭，在地上打滾。
    "都說諸葛世家腦袋聰明！來，讓我看看那聰明的腦袋！放下手，不然手要斷了！"
    "啊！少俠，少俠！我的手！我的手！"
    "什麽？還敢擋？"
    仲八再也無法忍受這慘不忍睹的場麵，最終轉過了頭。
    "江湖真是顛倒了。"
    諸葛世家不僅以扇法和步法聞名，他們之所以能在天下揚名，主要是因為他們的智慧。
    然而此刻，諸葛世家引以為傲的腦袋在華山的暴力麵前徹底崩潰了。
    這真是一個象征性的場景。
    而目睹這一幕的人們也從驚歎變成了荒誕。
    "……這真的可以嗎？"
    "畢竟是比武大會……"
    所謂比武，就是互相較量武功。從這個意義上說，正常意義上的比武大會早已結束。
    剩下的隻是看華山神龍如何壓倒性地擊敗對手。
    而能夠泰然接受眼前這一幕的，隻有華山派的弟子們。
    "快認輸吧。"
    "這是自尊心的問題，自尊心。要麽頭破血流，要麽自尊心破碎，二者選其一。"
    "那還是後者好些吧？"
    "看來諸葛世家聰明的名聲都是虛傳，竟然敢和他交手。"
    華山派的弟子們紛紛搖頭，各自發表意見。
    雖然別人認為華山派過於激進，但華山派從未真正激進過。他們的激進隻是因為要在這瘋子手下求生的結果。
    想要成為武林中的智囊，至少要有這種程度的判斷力。看來這位諸葛沒能繼承祖先的智慧。
    結果呢？
    很簡單。
    砰！
    諸葛鬆倒在了地上，他的腦袋砸在地上，冒出陣陣白氣。
    "不過你是文士，我已經手下留情了。"
    清明接住從虛空落下的白羽扇，輕輕搖動著走下了比武台。
    華山派的弟子們欣慰地看著這一幕。
    "到了八強應該有些緊張感才對。"
    "沒辦法，沒辦法。後起之秀對他來說太難對付了。"
    清明在比武大會上展現出了和在華山時一樣的壓倒性實力。
    這一事實讓華山派的弟子們既感到希望又感到悲傷。
    希望在於隻要跟隨清明的腳步，就能推翻九大門派。
    而悲傷在於無論怎麽努力，在未來的日子裏都無法打敗這該死的家夥。
    連名門大派的弟子都像落葉一樣被掃地出門，他們怎麽可能贏清明呢？
    唯一能做的就是像濕透的落葉一樣緊緊貼在地上。
    "那麽至少進入四強了嗎？"
    "第二個名額才是問題……"
    華山派的弟子們齊刷刷地看向一個地方。
    "……為什麽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沒什麽，隻是……"
    "沒關係，沒關係。能做到這裏已經很不錯了。"
    在眾人的目光中，趙傑嘟起了嘴。
    "我也有可能贏啊。"
    "哈哈，是啊。"
    "不如先看看四強賽對陣情況吧？"
    聽到這話，趙傑微微起身，顯得有些不滿。
    這時，尹鍾微笑著抓住了他的肩膀。
    "打個賭吧。"
    "什麽？"
    "光說沒用，如果你真的這麽想，就在比武台上證明自己！"
    這句話讓趙傑的眼睛燃起了鬥誌。
    "師兄說得對！我去去就來！"
    "好，我相信你。"
    充滿鬥誌的趙傑握緊腰間的劍，向比武台躍去。
    清明則走向空出的座位，坐了下來。
    "辛苦了。"
    "沒什麽，不過下一個比武的是趙傑師兄嗎？"
    "是的。"
    "對手是誰？"
    "嗯……"
    尹鍾聳聳肩，微笑著說。
    "少林的慧然。"
    "那我們去吃飯吧？"
    "……"
    清明隨即對趙傑失去了興趣。
    看到這樣的反應，白天悄悄問清明。
    "清明啊。"
    "嗯？"
    "差距真有那麽大嗎？"
    "嗯？"
    白天邊看比武台邊說道。
    "雖然趙傑不算特別厲害，但我認為即使和秦金龍或南宮道輝交手也不會如此一邊倒。畢竟他也是憑自己的能力進入八強的。"
    更何況趙傑被稱為"華山五劍"之一，天下很多人都認可他的實力。
    "趙傑師兄？嗯，嗯……。數數，嗯，數數。"
    清明的聲音中帶著微妙的不屑。
    "但問題不在這裏。"
    "……那是什麽？"
    "實力是相對的。"
    清明點點頭。
    他的視線落在緩緩走上比武台的慧然身上。
    "他不行。"
    "……"
    "看了就知道了。"
    清明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慧然身上。
    "呼。"
    站在比武台上的趙傑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
    "華山派趙傑！"
    身穿黃袍的和尚微微鞠躬。
    "少林派慧然。"
    聲音柔和而低沉。
    完全沒有鬥誌的聲音。
    趙傑皺了皺眉，看著這樣的慧然。
    "外表看起來並不強。"
    當然，他並沒有因此輕視或放鬆警惕。畢竟，外表看起來不強的還有清明。
    反而是在江湖上，通過經驗得知這種人更為危險的趙傑。
    不過怎麽說呢？
    "感覺明顯不同。"
    慧然與他至今所見過的武林人士有所不同。
    對，確切地說，是截然不同。
    雖然在少林見過不少少林僧人，但其中沒有一個能給他像慧然這樣的感覺。
    與其說是冷靜，不如說完全沒有殺氣。現在似乎因為眾人的目光而感到不安，低垂著眼睛，臉微微泛紅，不是嗎？
    "……可以開始了麽？"
    "什麽？啊……好。啊，啊……阿彌陀佛。請，請吧！"
    "……"
    趙傑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清明那家夥承認的強者，肯定強得離譜。"
    雖然清明認可的人才不止慧然一個，但在提到慧然時，語氣明顯不同。
    這意味著，在這次比武大會中，除了清明之外，慧然是最強的存在。然而，他卻毫無鬥誌，甚至看起來毫無殺氣。
    趙傑深吸一口氣，拔劍指向對方。
    "無論對手多麽強大，都與我無關。"
    隻要能完美駕馭自己的劍，無論對手是誰都能取勝。
    "那麽，來了！喝啊啊啊啊！"
    趙傑大吼一聲，向前衝去。
    對手很強。但此時的對手顯然已經僵住了。
    抓住對手的失誤也是劍手的修養！
    要在對方適應這種情況之前先占據優勢……！
    與此同時，趙傑氣勢洶洶地衝過來時，慧然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慌張，隨即本能地伸出右手。
    "用那種拙劣的一拳……嗯？"
    嗡嗡嗡！
    慧然的身體仿佛被金色的氣流包裹，緊接著比武台上充滿了如同數千隻蜜蜂同時振翅的震動聲。
    片刻之後，一個巨大的金色拳氣猛然爆發出來。
    "什麽？"
    轟隆隆！
    就像大壩決堤後噴湧而出的洪水，充滿狂暴氣勢的金色氣流越過比武台，掠過觀眾們的頭頂，直接撞向遠處的少林殿堂。
    轟隆隆！
    "……"
    目睹這一幕的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那個……"
    轟隆隆隆隆隆！
    殿堂正在崩塌。
    不，用崩塌來形容並不恰當。
    拳氣帶來的渦流將殿堂整個吞噬了。
    殿堂被撕裂成碎片，匯聚到中央，伴隨著爆炸般的聲音四散開來。
    轟隆隆隆隆隆！
    殿堂瞬間坍塌。
    僅僅一拳。
    僅僅一拳而已。
    "……"
    趙傑張大嘴巴看著這一幕，身體開始顫抖。
    咕咚！
    "如果被那一拳打中了呢？"
    冷汗順著脊背流淌下來。他臉色蒼白，緩緩轉頭看向慧然。慧然一臉慌張地看著他。
    "無，無事吧？我，我太慌張了……"
    啊，慌張到差點把人變成粉末。
    這……
    這，真的……
    趙傑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謝謝你饒了我！"
    眼前又多了一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