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苦著個臉，像是隨時都要大哭一場，看著也是怪可憐的。
    睡在他們隔壁床的嬸子把床帳掛起來，黑著個臉為他們打抱不平。
    “這種兒子，還念著幹什麽？白費了那些米養他，不過他的身份是軍人，我倒是有個辦法，他不是你們親生的，但戶口是上在你們家戶口本上吧？”
    老陸頭眼前一亮：“是啊，他戶口還在我們家，還沒轉出去。”
    轉戶口需要手續，陸正安應該也是才知道不是他們親生的，所以沒想到轉戶口的事情。
    “我來京北打工有幾年了，現在國家政策開明，有很多為人民著想的法律，你們之前在鄉下，沒聽說過，就算是養子，也得贍養你們的，你們兩口子今年都幾歲了？”
    一聽說養子也得贍養他們，一家人激動地站起來，在洗衣服的王秀娟都來了精神。
    “還能這樣？現在不是有什麽親子鑒定，能證明父子關係嗎？如果證明不是親生的，他就能不贍養的吧？”王秀娟搓著衣服的手更加用力。
    當時小叔子說的有理有據的，可不像是開玩笑。
    他們在鄉下，哪裏知道現在的新政策是怎樣的。
    如果不是親生也能要求對方贍養，那真是太好了。
    “分情況，你們老兩口老了，沒有工作能力，養子也必須贍養你們，因為你們把他養大，他就得反哺你們，天經地義的事。”
    宿舍頂上的風扇吱呀吱呀地轉著，燈光被扇葉切碎，投下晃動的光影。
    李花心情有點忐忑，扯著已經洗的褪色的麻布衣角：“可是他入伍之後，每個月都有寄津貼回來，每個月幾十塊那是不是就算還了贍養的錢了？那天他就是這麽說的。”
    其他人也意識到這點，眼底燃起來的希望暗淡下去，說那麽多還是白搭。
    “那又怎樣？寄回來的錢隻能算是平時的家用，他媳婦孩子不就在家？那麽多口人等著吃飯，寄回來點錢就想兩清了，哪裏有這麽簡單。”
    鄉下來的就是不懂，養育之恩，哪有那麽容易劃分清楚。
    “現在你們還能幹活，他不是你們親生的，可以暫時不贍養，但以後你們幹不動了，他就得養著。”
    嬸子點了一圈蚊香，慢悠悠的：“不過還得看你們的年齡呢，國家有規定的贍養年齡的。”
    李花激動抓住老陸頭的手，還以為讓老三養他們這件事沒戲了，沒想到峰回路轉。
    “我今年四十九，再過幾個月就五十了，我男人今年五十五。”
    “周歲？”
    “對，是周歲。”
    給他們支招的嬸子一拍手：“那敢情好，國家規定的贍養年齡是五十周歲，你滿五十周歲，你們就可以要求你們那個養子每個月寄贍養費給你們，你老漢還沒滿歲數，那就再等幾年。”
    李花語無倫次地指了指自己：“我五十歲就能讓他贍養我們？”
    “是啊，贍養責任無論怎樣他都要負擔的，你們打完這幾個月的工，就先回家，到了時候直接找他要錢。”
    在李花幾個人三言兩語的塑造下，陸正安忘恩負義，沒有人情味的白眼狼形象已經在大家腦海裏形成。
    “對他這種鐵石心腸的人，你們不用和他客氣，錢不要，那不是讓自己受罪嗎？”
    “嬸子你說的對，小叔子做出這些事，就沒管爹媽的死活，還管他幹嘛，親情不要，錢還得給呢！”
    王秀娟說的牙癢癢，她娃的那枚金鎖沉甸甸的，哪次出門別人不羨慕的。
    錢不一定是蘇圓圓偷的，但金鎖一定是她偷的！
    她把東西偷走，倒是來找自己男人快活過好日子，門都沒有！
    她必須得給兒子把金鎖給掙回來，指不定以後娶媳婦用得上。現在娶媳婦難，手裏頭沒有一點錢怎麽行！
    自己男人沒本事，是個隻會種田的泥腿子，一輩子是指望不上的。
    誰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都想著從陸正安的身上撈點錢。
    “誒，這麽想就對了，他不僅要給贍養你們，贍養費的金額還和他自己的工作有關係，他津貼不低，那贍養費就不會低，不是說他想給多少就給多少的。”
    “哎呀，真是老天有眼，這樣的話真是太好了，我們還怕他拿幾塊錢打發我們呢！”
    李花高興壞了，這樣的話，家裏每個月都能有一筆固定收入，還愁什麽吃穿啊！
    等到自己男人到五十周歲的年紀，陸正安不僅要給她那份贍養費，還得給老陸頭的！
    “現在國家法律完善，有強製執行的權利，他想抵賴也抵賴不掉，他堅持不贍養，就是作風問題，他是軍人，這會對他的前程有影響，他應該不會這麽做。”
    一家幾口人對視一眼，眼裏都是藏不住的狂喜。
    一個宿舍裏十個人，老陸頭幾個人上的是早班，其他員工上的是晚班。
    大夥收拾收拾就上班去了，宿舍裏剩下一家四口，立刻湊在一起商量。
    “我們一個月的工資就夠買回去的火車票，我們賺到車費錢就回去，京北不是人待的地方，等過幾個月，咱娘滿五十周歲，咱們再來找小叔子要錢。”
    王秀娟給大家出點子，其實留在京北更方便，不用來回跑，可他們在京北舉目無親的，留在京北，就隻能繼續在國營飯店打工，每天早起晚睡累得要死。
    在鄉下每天都要下田，那也比在京北好。
    “媳婦說得對，京北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等賺夠回家的錢，我們趕緊走。”
    陸正剛端了幾天盤子，人已經瘦了一大圈。
    從睜開眼幹活開始，就不能停，慢下來喘口氣，周扒皮老板就跟在後頭罵。
    一家人苦哈哈洗碗端盤子的日子，陸正剛是受夠了，也就吃飯還能吃飽。
    坐在一起埋怨國營飯店的活又多又累，待遇還差的時候，他們完全忘了，陸正安在鄉下過的比他們還要慘百倍。
    陸正安每天抹黑去田裏幹活，等他們下田，陸正安已經埋頭幹了兩個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