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都過去了。”
    一句話，輕鬆抹去楊憲民當年心裏的酸澀。
    而立之年，誰願意在基層耗一輩子？
    霄振邦站起身，在書房裏來回踱步。
    扳倒一個市委副市長，牽一發而動全身。
    論私心，他不想蹚這趟渾水。
    他已經快要到退休的年紀，隻想過幾年安穩日子，功名利祿，早已看淡。
    但論公心，他身為北川省的二把手，眼看著省裏被劉宇飛這樣的蛀蟲侵蝕，卻置之不理，他又於心何忍？
    更何況，這次的事情，還牽涉到了他最得意的門生。
    當年是他勸楊憲民自動下縣城避風頭，平白耽誤了前途。
    良久，霄振邦停下腳步。
    他走到書桌前，拿起了那部紅色的保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我，老周。”
    他的語氣恢複了平靜，但平靜之下是不可動搖的威嚴。
    “有個案子，需要你們省紀委，立刻介入。對，性質極其惡劣，證據確鑿。”
    “人，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們帶走。地點就在市委。”
    電話那頭，似乎是省紀委副書記周耀庭。
    掛了電話，霄振邦看著沈風和楊憲民。
    “可以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已經決定了劉宇飛之後的命運。
    ……
    當天下午，一條消息，如同一場十二級的台風，瞬間席卷了全省政壇。
    市委副市長劉宇飛，在參加市委常委會期間，被省紀委工作人員當場帶走。
    據現場的人說，劉宇飛被帶走時麵如死灰，雙腿發軟，幾乎是被架出去的。
    消息傳出，無數人目瞪口呆。
    誰也想不到，這位一直以來以“改革幹將”形象示人，前途一片光明的政壇新星，會以這樣一種戲劇性的方式，轟然倒台。
    緊接著，省紀委聯合調查組，正式進駐高飛集團，集團多名高管被控製。
    那家由韓佳穎曝光的“北川文旅”皮包公司，也成了專案組重點調查的對象。
    籠罩在北川縣上空長達二十年的黑雲，終於被徹底吹散。
    北川縣委大院裏，更是掀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清洗。
    錢董宇、王婷婷等人被正式批捕入獄。
    而沈風，也正式結束了“停職調查”。
    當他重新回到縣委辦副主任的辦公室時，所有見到他的人，眼神裏都充滿了敬畏。
    如果說之前，大家隻是覺得他手腕厲害，背景神秘。
    那麽現在，在大家眼裏，他已經是一個能夠“通天”，能夠左右一名市委市長命運的傳奇人物。
    劉載明看著重新坐回辦公桌後的沈風，激動得熱淚盈眶。
    “沈主任，您可算回來了！這幾天，可把我們給擔心壞了！”
    沈風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去，把紡織廠安置方案的最終稿拿來。劉副市長倒了，但工人們的事情，才剛剛開始。”
    風暴過後，一切都要回歸正軌。
    紡織廠幾千名下崗職工的安置問題，蘭舟項目後續的規劃問題，都需要他去一一解決。
    但現在，所有的障礙都已經被掃清。
    楊憲民，也沒有在北川待太久。
    劉宇飛倒台後，市裏空出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位置。
    在霄書記的親自提名和運作下，楊憲民在半個月後，被正式任命為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
    當年被排擠出權力中心，如今，風光歸來。
    臨走前，楊憲民在辦公室裏，和沈風進行了一次長談。
    “小沈，這次，你是首功。”
    楊憲民親手給沈風泡了一杯茶，“沒有你，我楊憲民可能這輩子，都要被埋沒在北川了。”
    “楊市長，您言重了。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
    “以後，就不要叫我楊市長了。”
    楊憲民看著他，微笑道：“叫我老哥就行。”
    這一聲“老哥”，意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超越了普通的上下級。
    “我已經和新來的書記打好招呼了。你的位置，會動一動。我想帶你上市裏，被川縣一個主任的位置，太委屈你了，”
    楊憲民說：“你有什麽想法？”
    沈風沉吟片刻，抬頭看向楊憲民。
    橄欖枝拋到麵前，沈風沒有理由拒絕。
    但是重生之後，沈風看清楚了。
    他一沒背景，二沒手腕，三是太年輕。
    但是，他現在，有自己的想法。
    “我想去最艱苦的地方。”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請功討賞，隻有一句平淡卻分量千鈞的話。
    楊憲民端著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
    他深深地看著沈風，想從這年輕人的眼底。
    想看清楚他眼裏的算計。
    可是沒有。
    沈風的眼神，坦蕩得讓他無從揣測。
    楊憲民忽然笑了，笑得十分暢快。
    “好！好一個‘去最艱苦的地方’！”
    他把茶杯重重放下，“我楊憲民果然沒有看錯人！”
    他知道，沈風這是在選擇一條最難走，但也是最紮實的路。
    官場之上，派係林立，關係盤根錯節。
    從機關到機關，固然升得快，但根基不穩，如同無根的浮萍。
    唯有主政一方，做出實打實的政績，在基層擁有自己的班底和口碑，才能在未來的風浪中，站得穩，走得遠。
    “縣裏最窮的鄉，是西葫鄉。”
    “那裏山高路遠，班子渙散，前幾任書記都幹不了一年就跑了，是個老大難。”
    楊憲民眼神深沉，“我給你這個擔子，你敢不敢接？”
    “有何不敢？”沈風毫不猶豫。
    “好！”
    楊憲民眼中滿是讚許，“我給你三年時間。三年內，你要是能讓西葫鄉摘掉貧困的帽子，三年後，我親自來接你，給你一個正兒八經的‘正處’位置！”
    這是一個承諾，一個常務副市長對一個副科級幹部的承諾。
    傳出去，足以讓整個北川官場震動。
    從縣委辦副主任，到一鄉之黨委書記，級別未變。
    但手中掌握的，卻是實實在在的人事、財政和發展大權。
    這是從“智囊”，到“主官”的關鍵一步。
    沈風卻笑了笑，一年的時間太長了。
    他要的是——兩年。
    他最多隻能在基層待兩年。
    兩年之後，霄振邦正式退休，楊憲民的位置還要升一升。
    到那時，是沈風最好提拔的時候。
    ……
    一周後，一紙任命，正式下達。
    沈風，被正式任命為北川縣西葫鄉黨委書記。
    消息傳出，縣委大院裏一陣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