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休書還是喪儀?你自己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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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禧棠被仆婦們狠狠按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膝蓋撞擊的悶響清晰可聞。
    粗硬的鋼針猝然落下。
    “呃!”
    宋禧棠後背脊骨一痛,她扭頭冷眼看著老道士。
    “你做此行當,該知曉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夜半千萬記得睜眼睡覺。”
    老道士被她的目光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一時不敢再下手。
    黃蘭秀轉過身,背對著院門,念起了佛。
    宋禧棠盯著她的背影,道:“你可以說我胡言亂語,但這是世子親口和我說的,豈能有假?”
    搬出晏以昭,眾人的麵色都變了。
    時至今日,晏以昭不僅是侯府世子,更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
    永嘉帝待他堪比親生皇子,他在京城橫著走,都無人敢置喙。
    因為敢置喙的,黃土已埋了半截。
    黃蘭秀心神不寧,強作鎮定地道:“天師,這妖邪太厲害,請您速速誅滅,她不僅亂人心誌,還血口噴人,世子怎會與她說這些?!”
    老道士舉著鋼針又要刺向她。
    就在此時,院門轟然洞開。
    藍衣侍衛裝扮的步留行一腳將沉重的木門踹得直撞牆麵,圍擋在門口的小廝被摜壓在地。
    院中陸續有人撲通跪倒在地,驚惶萬狀。
    宋禧棠抬起頭,就見一道高大身影,破開滿院凝滯的空氣,朝她走來。
    晏以昭身上的深緋色雲錦朝服還未及更換。
    金線盤繡的雲紋在闊袖大襟間遊走,玉帶鉤綴著金錦綬帶,將他的身姿襯托得如嶽峙淵渟。
    他的目光所及之處,眾人的腦袋皆低伏。
    唯有宋禧棠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他。
    椿萱從屋中小跑過來,跪在她身後,“世子,都怪奴婢辦事不力,三夫人帶人闖進來,非說姑娘是爪狸變的妖邪,要天師驅邪。”
    晏以昭眉心微皺。
    不需椿萱多言,她身上何處受了傷,他最為清楚。
    他的視線從她的膝蓋移到她的背脊,眼底暗沉,宋禧棠仰頭望著他,雙眸澄明。
    就在晏以昭以為她會委屈地訴苦,指認欺負她的“仇敵”之時。
    宋禧棠卻語氣歡喜地喚他。
    “夫君!”
    “你回來了,怎的回來的這般早!”
    若不是這院中擺著陣法散著符紙,她還慘兮兮地跪在地上,倒像是妻子迎丈夫歸家的溫馨場麵。
    晏以昭眉心登時皺得更深。
    宋禧棠以為他不喜,抿抿唇不再多言,但一雙明亮的眼珠黏在他身上。
    玄道之事,信則有,且三兩句話分辯不清,今日之事多半不能追究什麽。
    黃蘭秀上前溫聲道:“世子怎麽這個時辰就回來了?小婢子恐是誤會了什麽,這位天師說侯府中有邪祟,按照羅盤指示來到了西偏院。”
    “方才,大家都看見了妖物化形,所以才會擺陣法驅邪。”黃蘭秀正謹慎地解釋。
    一道淡而不容置疑的聲音,傳進每個人的耳中。
    “是我與她說的,你與黃芩的關係。”
    黃蘭秀嘴唇囁嚅著。
    晏以昭開口,效果大不同,無人敢質疑,包括三夫人本人。
    在眾人反應不及時,他語氣寡淡,仿佛在說今日天氣幾何。
    “黃氏,帶你那私生女滾回黃家。”
    黃蘭秀如遭雷擊,臉白如紙,腿軟得站不住。
    身邊的婢女扶住她,“夫人,奴婢這就去稟明三爺!稟明侯爺!定會有人為您做主!”
    步留行手中長劍出鞘,鋒利的劍刃橫在三夫人和婢女身前。
    如要硬闖,她們絕對沒命走到雍寧侯和三爺麵前。
    黃蘭秀驚懼地顫抖,仍爭辯道:“世子不能如此獨斷專行!我是晏家婦,更是你的長輩!”
    聞言,晏以昭嗤了一句:“既是長輩,我可以給你兩種選擇。”
    “休離出府,還是一場喪儀,你自己選。”
    黃蘭秀不知是真嚇暈了,還是裝暈,哐當一聲,倒在地上。
    望著晏以昭麵不改色的臉,宋禧棠歎服。
    連分辯的機會都不給三夫人,這般強橫!
    黑化也有黑化的好,當真爽利!
    晏以昭忽而回身,觸到她的眼神。
    不像旁人眼中都是驚怕,宋禧棠眼含敬仰之色。
    她又朝著他眨了眨眼,提醒他地上還有枚可恨的鋼針。
    晏以昭瞥了一眼,步留行將針撿起,雙手呈給他。
    他陰戾的眼神像是要把老道士紮成篩子。
    “別髒了這裏。”
    步留行拱手道:“是。”
    招搖撞騙的老道口中被塞滿黃符紙,連同他包袱中的十八般驅邪器具一塊被侍衛拉走。
    看來,天師也要被驅驅邪了。
    對於步留行的刑訓手段,有過體驗的宋禧棠很是放心。
    院中剩下的奴仆們驚懼地趴在地上,生怕被牽連。
    宋禧棠依舊跪坐在青磚上。
    雖說生死有命,但富貴......皆在眼前人。
    她故態複萌,伸出雙手,眼眸彎彎地道:“夫君,拉我。”
    晏以昭臉色陰沉:“自己不會起身?”
    宋禧棠卻不怕他這神情,嬌氣包一樣地努唇回道:“膝蓋剛才磕傷了,不能走路。”
    椿萱心慌地低垂腦袋,根本不敢看麵前的場景。
    就在她想著這位細作姑娘會不會被世子下令剜了膝蓋,變成廢人時。
    晏以昭低斥了一句。
    椿萱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就見麵前的女子被人俯身抱起,還小心地抄過膝彎,避開她的傷處。
    宋禧棠眸光晃了晃。
    他說自己矯情。
    這就算矯情了?
    宋禧棠主動摟住他的脖頸,喚道:“夫君。”
    這兩個字從她的唇中吐出,帶著說不明的婉轉纏綿。
    她將臉依偎到他緋紅官服的雪白衣領處,晏以昭呼吸凝了一瞬,朝前大步走,並未看她。
    宋禧棠又自他懷中抬頭:“腰傷好不容易養好,可現在膝蓋又傷到了。”
    還不理她?
    宋禧棠苦兮兮地蹙眉:“前後都是傷,滿足不了夫君昨日在澄懷居要求的姿勢。”
    晏以昭步子猛地頓住。
    院中本就安靜,她沒有刻意壓低音量,眾人的吸氣聲明顯。
    澄懷居是世子的書房,先不說進去做了什麽,凡是能進門的都是晏以昭的心腹。
    這女子竟然在晏以昭心中有這般重要?!可她明明是個貌似先世子夫人的替代品。
    先前壓她下跪的仆婦們驚恐萬分,身體抖得像篩糠一般。
    宋禧棠目的已達到,她隻是想做給府中人看。
    她想在侯府立足,就要讓眾人見識到她在世子心中的分量。
    這是最沒臉沒皮,但也是最立竿見影的方式。
    宋禧棠感到他的手臂一僵。
    她也跟著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