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色令智昏,多謝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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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以昭道:“明日我有公務在身。”
宋禧棠哪敢奢求要他陪同一塊回門,忙不迭道:“夫君不必相陪,我自己回去便是。”
晏以昭頓住,眉心剛皺起,她就大著膽子輕碰了碰他的手指。
雖一觸即分,但成功令他的眉頭重新舒展。
“我酉時前定當歸來,絕不耽擱。”她眼波流轉,帶著幾分央求,“夫君應允可好?”
晏以昭略整衣袖,垂眸望著她瑩白如雪的手,終是頷首。
“想去便去。”
宋禧棠眉眼彎彎:“多謝夫君。”
她興奮地往後退了兩步,忘記身後是三層石階。
眼看身形不穩就要仰倒,她眼疾手快,想要扶住身邊的廊柱站住。
這時,有一隻長臂先撈起了她,鬆香氣息撲麵而來,宋禧棠隻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已被他牢牢護住。
“不看路。”
晏以昭皺眉,語氣卻不見嚴厲。
真摔了,他也要跟著一起疼。
宋禧棠眼波盈盈地道:“哎呀,隻顧著看夫君了。”
說罷不待他反應,便撥開他的胳膊,提著裙裾跑開。
轉身後的宋禧棠,無聲咧開嘴角。
不規矩之事又做了一件,今日可真是突飛猛進。
晏以昭緩緩收回手臂,負手立在門口,目送那抹明紫身影漸行漸遠,直至徹底融入夜色。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仿佛還能感受到那柔韌腰肢的觸感。
他走回屋中時,步履輕快,唇角的笑意還未消散。
見幕僚們盯著他,晏以昭道:“都看我做什麽,剛才說到何處?”
章禾清有幾分怨念地道:“說到,世子自稱並非色令智昏之人。”
“哦?”晏以昭眉峰微挑,“我是麽?”
像是在問他們,又像是在問自己。
四人默契地保持著沉默。
剛才那細作央求幾聲,不過是比尋常姑娘語氣嬌軟了些,世子就應許了她的要求,還順帶來了個英雄救美的經典橋段。
但在一個月前,這細作可是在世子麵前掉進湖裏,嗆得半死。
路過的世子連眼都沒眨地撒了一大把魚糧,把湖水攪得更亂,看了會戲便不留情地走開,最終,還是那細作自己遊上岸的。
章禾清暗暗搖頭:以前不是色令智昏之人,如今卻難說了。
高寂安若有所思地搖了搖扇子,似有所發現。
晏以昭坐回書案前,強壓下唇角,“再給那些人一天時間,後日交出祖宗牌位。”
他的長指敲在紫檀桌麵,眸光一冷,仿佛方才出現的溫和之態隻是錯覺。
“還有,派人盯著,都有何人出入過這些人的府邸,或與他們聯係。”
晏以昭並不單單是想折辱這些清流,更是想揪出他們背後之人。
幾人連連點頭,正要退下。
章禾清走了幾步,到門口還是沒忍住,回頭問道:“世子明日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世子行事果決不拖遝,為何剛說定的事,會突然放那些官員一馬,要推遲一日,他想不通。
盧煜和柴揚也正有此問,雙雙停下腳步。
高寂安差點撞上幾人的後背,他反應迅速,連忙把三人連拖帶拽地拉走,累出了一身汗。
這群傻子!
也不看看世子剛才在門口與那女子說話的神情,分明恢複了先夫人還在世時,那副溫潤而澤的儒雅模樣。
明日的要事,定然與她有幹係。
*
翌日天光初現,宋禧棠便已梳妝妥當。
昨夜得到晏以昭的同意,回門之事都被他命人安排好,侯府馬車早早候在門前,連回門禮都準備得周到。
隻是臨行前,椿萱還不停地朝府中張望著。
已經坐進馬車的宋禧棠,問道:“可是落了什麽?”
椿萱搖頭:“沒有。”
宋禧棠懷中抱著一個藍色花布包著的小物件,笑著道:“那就趕緊出發吧。”
侯府在城北最繁華的街頭,而宋府地處南邊近郊外之地。
馬車穿過繁華街市,一個時辰後停在宋府門前。
椿萱在車簾外道:“姑娘,已經到了宋府。”
宋禧棠心頭微顫,小心地將手中之物交給椿萱保管,掀開車簾跳下馬車,卻發現宋家的大門緊閉著,門口無人。
椿萱訝異道:“世子吩咐小廝來通傳過你要來的消息,他們怎麽沒人出來迎?”
麵對如此明顯的閉門羹,宋禧棠毫不在意。
她快步朝前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府門前站定,大力叩響門環。
不過多時,合緊的大門打開,門軸發出吱呀聲。
有個綠衣婆子端著大銅盆出來,不等她們說話,便將一盆浮著葉子的汙水潑在她們腳前。
宋禧棠嚇了一跳。
椿萱扶著她退後幾步,斥道:“你這老婦怎麽做事的,潑水不先看看門口有沒有人在?”
宋禧棠卻眼睛一亮,按住椿萱的手。
她認出來人,喚了一聲:“屈婆婆。”
但那婆子看見她就像見了鬼一般,潑完水就低頭縮回門內,這把年紀倒是健步如飛,背影倉皇得像在逃離什麽可怕的東西。
椿萱扶著她的手道:“姑娘,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宋家明擺著不待見你,你又何必來這裏受這委屈。”
後邊的話椿萱沒說,她又不是宋家的人,何必跑來這裏受這樣的冷待,這不是自討苦吃?
宋禧棠的鞋麵都沾上了水,她彎腰用帕子沾了沾,柔聲道:“沒有的事。”
她確信,宋家的大門,不會對她關上。
椿萱不想她多受白眼,更直白地道:“這水的意思,姑娘明白嗎?”
宋禧棠攥緊濡濕的帕子,道:“你明白什麽了?”
椿萱道:“意思很明顯,覆水難收,不管你是誰,就算你真的是宋家三姑娘,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不要再與娘家來往。”
聽完婢女的話,宋禧棠表情沒什麽波瀾。
她抬頭看著大門中央高掛的刻著宋府二字的牌匾,旁邊榕樹的枝葉在微風中搖曳,投下斑駁光影。
這塊匾額上的黑色漆料因日曬雨淋,已掉了大半。
她恍惚著想起,幼時第一次來到宋家的情景。
那時,沒名字的她,被屈婆婆粗糙又溫暖的手牽著,仰望這又高又寬的匾額,小臉上滿是向往。
她以後住在這樣闊氣富貴的大房子中,一定能吃飽飯,不必再挨餓。
不用再做蜷縮在街邊討食的小乞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