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秉謙已經走到角落的飲水機旁，接了杯水。
    許悅卿以為他是要自己喝。
    誰知他轉身，將那杯水遞到了她麵前。
    許悅卿愣住。
    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她接過，送到嘴邊喝了一口。
    溫水潤過幹澀的喉嚨，那股火燒火燎的感覺被壓了下去，人也跟著舒服不少。
    她側頭看了眼窗外。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雲層翻滾。
    “要繼續睡嗎？”紀秉謙問。
    許悅卿搖頭。
    再睡，夢裏還是江澈瑾那張扭曲的臉。
    紀秉謙盯著她，突然提起。
    “我記得你推算數據很厲害。”
    “正好，幫我處理一下？”
    許悅卿點頭。
    兩人挪到沙發區。
    紀秉謙自然地坐在了沙發上，許悅卿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坐在地毯上更舒服，便盤腿坐了下來。
    桌上那遝厚厚的文件，被紀秉謙推到了她麵前。
    “這些是關於城東開發案的項目資料。”
    紀秉謙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裏顯得格外清晰。
    “昨天傷了我的那個人，他是個單親爸爸，家裏有個五歲的女兒，得了骨癌。”
    許悅卿翻動紙張的手指，頓住。
    紀秉謙沒看她，語氣沒什麽起伏。
    “前段時間，他父親又被查出了肺癌晚期。”
    真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許悅卿的眉頭擰在一起。
    紀秉謙繼續說。
    “紀氏不止會在那建養老院，還會建一個新的商區。”
    “從三年前開始，城東那塊地，就陸續有公司去附近開拓項目。”
    “有幾家是做美妝的，工廠也搬了過去，天天都有大量未經處理的化學廢料，直接排進下水道。”
    化學廢料？
    這玩意兒她懂。
    她低聲接話，聲音裏帶著幾分專業人士的冷靜，“這些化學垃圾，如果被人體長期、過量地吸收，確實會誘發各種病變，癌症。”
    紀秉謙看了她一眼。
    “你說的對。”
    “那片區的居民，身體或多或少都染上了些毛病。”
    “紀氏的名聲太大，我們一敲定要在城東建養老院，那些嗅著商機來的公司就更多了，一個個都想挨著紀氏的項目分一杯羹。”
    紀秉謙的語氣很淡，眉頭卻很深。
    “化學汙染也越來越嚴重。”
    “那個男人的孩子生病後，就把這一切都怪在了紀氏的頭上。”
    “在這之前，我已經私下找他談過幾次，想讓他帶孩子去最好的醫院。”
    “可對方，一直情緒激動，不肯接受。”
    紀秉謙說到這，頓了一下“昨天，他孩子的病情突然加重，拿到病危通知書，在路上恰好遇見我，一時失控，就動手了。”
    許悅卿聽完前因後果，心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她問：“那孩子已經是晚期了？”
    “初期。”
    “但是骨癌的開銷太大，他力不從心。”
    許悅卿徹底沉默。
    是啊，力不從心。
    這四個字，她比誰都懂。
    當初母親查出尿毒症，她不也是這樣嗎？
    眼睜睜看著最親的人被病痛折磨，自己卻連最基本的治療費都湊不齊。
    那種絕望，能把一個正常人逼瘋。
    她雖然同情那個男人，但也理智。
    這事怎麽都怪不到紀秉謙的頭上。
    紀氏隻是樹大招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