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過去，在夏曉萌和周晴對麵坐下。
    “洛言，你怎麽總是吃這麽清淡呀？嚐嚐我的糖醋排骨！”夏曉萌熱情地夾了一塊色澤誘人的排骨放到洛言碗裏。
    “謝謝，不用了。”洛言客氣地推拒，將排骨小心地撥到一邊。
    “哎，你別客氣嘛！多吃點肉才有力氣對付帝都的妖風！”夏曉萌大大咧咧地說。
    周晴推了推眼鏡，小聲提醒：“曉萌，洛言可能習慣清淡點。”
    洛言低頭安靜地吃著飯，盡量屏蔽周遭強烈的氣味和能量場。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一個角落的位置。
    那裏坐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著東西。她看起來很文靜，甚至有些過分柔弱。
    但在洛言的視野裏，那個女生周圍的燈光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暗淡一些。尤其是她的頭頂上方，盤旋著一圈極其稀薄、幾乎難以察覺的黑色煙霧，像一個微縮的、不祥的烏雲頂。那不是強烈的惡意，更像是一種深沉的、揮之不去的憂鬱和絕望情緒固化成了微弱的負能量場。
    洛言的心微微沉了一下。這種“情緒陰霾”積鬱久了，會吸引更麻煩的東西。她不動聲色地將舌尖再次抵住“鎮魂言”。
    “嘿，看什麽呢？那個女生？”夏曉萌順著洛言的目光望去，“哦，外語係的蘇晚晚吧？聽說她有點抑鬱症，上學期還休學過一陣子，挺可憐的。”她的語氣帶著同情。
    洛言收回目光，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咀嚼著嘴裏寡淡的青菜。食堂裏依舊喧囂，食物的香氣、人聲的熱浪撲麵而來，但在洛言感知的角落裏，那一小片凝聚的陰鬱，卻像一滴墨汁落入清水池，留下不容忽視的印記。
    外婆的告誡又一次浮現：人多的地方，“髒東西”隻會更多。人心鬼蜮，有時比厲鬼還毒。
    陽光下的校園生活，充滿了青春的活力和知識的芬芳。然而，在洛言那雙能洞穿陰陽界限的“鬼瞳”裏，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上，光影交織的角落裏，那些源自人心陰暗、往生執念或環境滋生的“煞氣”，如同無形的塵埃，無處不在，伺機而動。
    她就像一個行走在陽光下的陰影觀察者，努力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卻時刻準備著應對來自另一個維度的未知驚悚。
    火車上的遭遇隻是一個開始，帝都傳媒大學的平靜表象之下，潛藏著怎樣的暗流？蘇晚晚頭頂的陰霾，又會引出怎樣的故事？她的日常，注定與常人不同。
    大學生活步入正軌，日子在課堂、圖書館、食堂和宿舍之間規律流淌。夏曉萌活潑得像隻永動機，很快就成了班級裏的開心果，也拉著洛言和周晴參加了幾個社團的“掃樓”招新活動。
    洛言大多婉拒，隻在一個冷門的民俗文化社報了個名。這裏討論的古老傳說和禁忌，有時會意外地與她掌握的知識擦邊，給她一種隱秘的熟悉感，也能為她對外宣稱的“對老家風俗感興趣”提供掩護。
    晚上九點半，圖書館閉館的燈光次第熄滅。洛言抱著借閱的《傳播學理論精要》和幾本關於城市民俗傳說的書籍，隨著人流走出燈火通明的大樓。
    夏日的夜風帶著白日的餘溫，吹拂著校園裏的梧桐樹葉，發出沙沙的輕響。路燈將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洛言！等等我們！”夏曉萌清脆的聲音在後麵響起，她拉著周晴小跑著追了上來。
    “累死了，那個新聞史的老教授也太能講了！”夏曉萌抱怨著，自然地挽起洛言的胳膊，“走啦走啦，回宿舍，我買了泡椒鳳爪和周黑鴨，咱們開茶話會！”
    洛言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不習慣這樣親密的肢體接觸。夏曉萌身上傳來的少女特有的暖香和沐浴露的味道，混合著食堂沾染的一點油煙氣息，對感官敏銳的她來說有些過於濃烈。她不動聲色地微微抽回手臂，裝作整理懷裏的書：“好。”
    “對了對了，你們聽說了嗎？”夏曉萌完全沒有察覺，反而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興奮的八卦意味，“青荷苑那個廢棄的公共廁所！”
    周晴推了推眼鏡，有些無奈：“你又從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
    “才不是小道消息！”夏曉萌急了，“咱們樓好幾個學姐都說過！就四樓樓梯拐角過去最裏麵那個，不是鎖了好幾年了嗎？據說以前有個學姐在裏麵……嗯，反正就是出事沒了！從那以後就特別邪門，晚上總能聽見裏麵有衝水的聲音，還有……哭聲！鎖著的門把手還會自己轉動！後勤處修了好幾次鎖都沒用，幹脆徹底封死了！”
    青荷苑是老樓，確實有一些廢棄不用的區域。夏曉萌說的那個公共廁所，洛言有印象，就在她們四樓走廊最深處，一扇厚重的木門上交叉貼著兩張褪色的封條，門把手鏽跡斑斑。
    “都是些無聊的傳聞罷了。”周晴顯然不太信，“心理作用加老舊管道的聲音吧？”
    “才不是！”夏曉萌神秘兮兮地湊近，“昨天晚上，403的莉莉不是熬夜趕稿嘛，淩晨兩點多去水房打水，她說真真切切聽到了裏麵有指甲刮門板的聲音！‘吱嘎……吱嘎……’嚇得她水壺都差點扔了，跑回宿舍都哭了！”
    洛言抱著書的手指微微收緊。她沒說話，隻是抬眼，目光越過夏曉萌興奮的臉，投向遠處走廊盡頭的黑暗。
    在常人眼中，那裏隻有一片寂靜的陰影。但在洛言的“鬼瞳”視野裏，那扇被封印的門縫下方，此刻正有一縷極其稀薄、如同蛛絲般不易察覺的灰白色寒氣，絲絲縷縷地逸散出來，貼著冰冷的水磨石地麵，緩慢地流淌、消散。
    寒氣中夾雜著一絲微弱卻清晰的怨念——不甘、委屈，還有一種溺水般的窒息感。與水有關？洛言心中微動。
    “哎呀，別說了，怪瘮人的！”周晴搓了搓胳膊。
    “怕什麽！咱們宿舍離得遠著呢！”夏曉萌一臉無畏，甚至有點躍躍欲試，“哎，你們說，要不要找個機會……咱們去看看？就遠遠的，拍個照什麽的？說不定能火呢！”她眨眨眼，顯然是受到自己短視頻博主身份的影響。
    “夏曉萌！”周晴低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