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撕開包裝，一股淡淡的、類似莓果的甜膩氣味飄出。
    口感比她之前啃過的營養膏好很多，滑滑的，帶著一絲清涼感，迅速順著食道滑下。
    一股溫和但有效的能量，似乎真的開始在疲憊的身體裏彌漫開來。
    她默默地吃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在冰冷器械間沉默錘煉的身影。
    他似乎永遠不知疲倦，永遠像一塊最堅硬的寒鐵。
    格鬥基礎課的場館空曠而冰冷，空氣中彌漫著皮革、汗水以及消毒劑混合的味道。
    洛言穿著統一的訓練服，站在場地邊緣，對麵是負責基礎教學的格鬥教官——
    一個代號“重拳”、身材魁梧如鐵塔、笑容卻意外的有些憨厚的漢子。
    “好了，今天我們繼續練習基礎的防禦卸力技巧，核心是重心控製和時機把握！看我的動作分解！”
    “重拳”聲音洪亮，演示著如何用前臂格擋，同時利用腰胯旋轉卸掉對方的直拳衝擊力。
    洛言學得很認真，但身體的協調性似乎總是差那麽一點火候。
    她的動作要麽過於僵硬，卸力不夠充分；要麽力度不足，差點被教練的演示動作帶倒。
    “再來！注意腳趾抓地！腰！用腰發力！”“重拳”耐心地指導著。
    又一次嚐試，洛言試圖卸掉“重拳”模擬衝拳的力道，重心卻向後晃了一下，眼看就要失去平衡向後摔倒。
    就在這瞬間，一條結實的手臂突然從她斜後方伸來，穩穩地托住了她的後腰，阻止了她摔倒的趨勢。
    手臂傳來的力量沉穩如山，帶著熟悉的冰冷氣息。
    洛言驚愕回頭。
    沈聿白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半步的位置。依舊是那副冷峻的神情，仿佛隻是路過，順便扶了一把即將撞到後腦勺的新人。
    “重心太靠後。”
    他鬆開手，聲音毫無波瀾，目光銳利地掃過洛言的站姿。
    “卸力的瞬間，肩、腰、胯、腿必須形成聯動軸。你的力量傳導在腰部中斷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極其自然地往前一步，取代了“重拳”的位置站到了洛言對麵。
    “重拳”立刻識趣地退後半步，臉上帶著一絲看戲的笑意。
    “看我動作。”
    沈聿白沒有多餘廢話，身體微微下沉，做出了一個標準的防禦卸力起手式。
    “攻擊我。”他命令道，眼神鎖定洛言。
    洛言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點異樣的悸動，集中精神。
    她調動全身力量，猛地一拳直擊沈聿白胸口——
    當然，以她的力道，就算打中也如同蚍蜉撼樹。
    沈聿白沒有躲閃，就在洛言的拳鋒即將觸及他胸前訓練服的刹那，他的身體如同安裝了精密的軸承。
    左前臂以一個極其精妙的角度，格擋在洛言的手腕下方，同時右腳極其細微地向斜前方滑出半步，腰胯瞬間爆發出一股螺旋的力量！
    洛言隻感覺自己的拳頭，像是打在了一層堅韌的彈簧上，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順著她的手臂傳導而來，輕而易舉地將她向前衝鋒的力道偏轉、卸開！
    她整個人順著那股柔和卻沛然的力量，身不由己地被帶得向前踉蹌了一步，差點撲進沈聿白懷裏。
    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混合著汗水、冷冽金屬和……
    一種奇異的、如同冬日鬆柏般的幹淨氣息。
    “看清楚了嗎？”
    沈聿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依舊冰冷。
    “卸力不是硬扛，是引導。核心在於腰部瞬間的扭轉和腳步細微的配合，形成杠杆。你的力量太散了。”
    洛言穩住身形，臉頰有些發燙，不知是累的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她點點頭。
    “……看清楚了，沈處。”
    她能感覺到沈聿白剛才的動作，沒有絲毫多餘，每一個細節都精準到毫厘，充滿了力量的美感，卻又冰冷得如同教科書。
    “再來。”
    沈聿白退後半步，重新擺好姿勢，仿佛剛才那短暫的近身接觸從未發生。
    接下來的練習，沈聿白親自當陪練。
    他精準地控製著力度，每一次格擋卸力，都恰到好處地讓洛言感受到力量的流轉和技巧的關鍵，卻又不會讓她受傷或過度狼狽。
    他沒有一句鼓勵，隻有冰冷的糾正：
    “腳。”
    “腰。”
    “慢了。”
    “力量凝聚一點。”
    “……好一點。”
    洛言咬著牙，強迫自己忽略掉每一次短暫接觸時，對方手臂上傳來的穩定力量和那股清冽的氣息，全身心投入到對技巧的領悟中。
    汗水順著鬢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重拳”在旁邊抱著手臂，看得津津有味，小聲嘀咕。
    “嘖，沈處親自下場教基礎格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沈聿白才停下動作。
    他看著氣息微喘、汗水淋漓但眼神明顯比之前，專注銳利了不少的洛言，淡淡道。
    “今天的要點，回去自己複盤十遍。明天我會檢查。”
    說完，他拿起搭在場地邊上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轉身離開了格鬥館。
    洛言站在原地，胸口起伏，汗水浸濕了額發。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剛才被沈聿白格擋卸力的地方，似乎還殘留著一種奇異的觸感。
    冰冷，堅硬，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引導力。
    “嘿，小洛言，感覺如何？”
    “重拳”湊過來，笑得一臉促狹。
    “能讓沈閻王親自下場當沙包陪練，你這待遇可是獨一份啊！”
    洛言扯了扯嘴角，不知該說什麽。特殊待遇？或許吧。
    但這份“特殊”，包裹在冰冷的命令、毫不留情的指正和那永遠無法解讀的冷硬麵具之下。
    就像“巢穴”本身，神秘、強大、充滿未知的危險，卻也悄然為她提供著庇護和成長的養分。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內心那點微瀾漸漸平複。
    無論沈聿白是出於何種目的，是把她當做珍貴的工具還是別的什麽。
    此刻對她而言，抓住每一次變強的機會才是最重要的。
    外婆還在槐樹坳等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淋浴間。
    墨玉貔貅貼在汗濕的胸口，那抹恒定的涼意似乎在提醒她，在這冰冷鋼鐵構築的世界裏，她並非完全孤立無援。
    隻是那份“援護”，包裹著一層比北極寒冰還要堅硬的外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