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腐毒蝕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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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鎖鏈修士那如同山嶽傾倒般的沉重威壓,瞬間將林濤所在的樹根凹陷徹底籠罩!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膠水,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那纏繞在粗壯手臂上的黑色符文鎖鏈,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著,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散發出濃烈的血腥和禁錮之力。
    林濤的心髒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跳動!剛剛藏好狼齒木匣帶來的一絲僥幸瞬間被冰冷的絕望碾碎!他背靠著冰冷潮濕的巨大樹根,退無可退!體內沉木牌的暖流在這股沉重的威壓下,如同風中殘燭,變得極其微弱。右臂腐毒的侵蝕在壓力下陡然加速,幽綠色的邊緣如同饑餓的蟲群,瘋狂地向肩膀蔓延,潰爛的皮肉發出“滋滋”的輕響,膿血混合著黑色的毒液不斷滲出,劇痛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在骨髓裏攪動!
    逃?不可能!對方的氣機如同鐵鎖,將他牢牢釘死在此地!
    戰?凡器盡毀!赤手空拳!如何對抗這如山如嶽的修士?
    鎖鏈修士似乎並不急於動手,那雙隱藏在猙獰金屬麵罩後的眼睛,如同打量瀕死獵物般,冰冷地掃視著林濤殘破的身軀,目光最終落在他左臂那閃爍著慘白微光的骨紋印記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嗤笑。
    “鎖魂印…劉師弟…竟栽在你這種汙穢螻蟻手裏…”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嘲諷和更深的殺意,“也好…省得百傀使大人親自動手清理門戶…就用你的血…洗刷我‘重嶽’的鎖鏈!”
    話音未落,重嶽修士猛地踏前一步!腳下堅硬如鐵的板狀樹根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寸寸龜裂!他右臂纏繞的黑色符文鎖鏈如同黑色的巨蟒,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朝著樹根凹陷中的林濤,狠狠抽擊而來!鎖鏈未至,那股沉重的禁錮之力已讓林濤渾身骨骼哢哢作響,動彈不得!
    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死亡的陰影如同實質的巨手,扼住了林濤的咽喉!
    就在這千鈞一發、意識即將被死亡凍結的刹那!林濤眼中那絕望的冰層之下,一股被逼到絕境的、源自血脈深處的暴戾和瘋狂,如同壓抑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野獸咆哮從他喉嚨裏迸發!他根本不去看那呼嘯而來的索命鎖鏈!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重嶽修士那踏在龜裂樹根上的、覆蓋著灰色鱗甲的右腳!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腦海!
    腐毒!右臂的腐毒!
    與其被鎖鏈抽成肉泥,不如同歸於盡!
    他猛地抬起那條被腐毒侵蝕、潰爛見骨的右臂!用盡生命中最後一絲力氣,將整條手臂,如同擲出的毒矛,朝著重嶽修士踏出的右腳腳踝處,狠狠撞了過去!目標並非堅硬的鱗甲,而是鱗甲覆蓋之下、腳踝關節的縫隙!
    這個動作,完全放棄了防禦!將整個胸膛和後心,徹底暴露在那呼嘯而至的黑色鎖鏈之下!
    重嶽修士顯然沒料到林濤會做出如此瘋狂、如此同歸於盡的舉動!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鎖鏈抽擊的動作,因為林濤這完全違反常理的撲擊角度,竟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遲滯!
    就是這一絲遲滯!
    “噗嗤!”
    林濤那條潰爛流膿、散發著濃烈腐毒惡臭的右臂,如同腐爛的攻城槌,狠狠撞在了重嶽修士覆蓋著灰色鱗甲的右腳踝關節縫隙處!
    撞擊的力道並不算大,甚至無法撼動重嶽修士如山的身形。但撞擊的瞬間,林濤右臂上那些潰爛的皮肉、滲出的膿血和幽綠色的腐毒,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地黏附、滲透進了鱗甲的縫隙之中!
    “滋啦——!!!”
    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如同滾油潑雪的劇烈腐蝕聲猛地響起!
    “呃!”重嶽修士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覆蓋腳踝的灰色鱗甲縫隙處,瞬間騰起一股濃烈的、帶著腥臭的幽綠色煙霧!他右腳猛地一縮,如同被毒蠍蜇中!那堅硬的鱗甲,竟然被林濤臂上那汙穢的腐毒,硬生生腐蝕出了一個小洞!一股陰寒霸道、帶著強烈腐爛氣息的毒素,如同跗骨之蛆,瞬間鑽入了他的皮肉!
    雖然這點毒素對修為深厚的重嶽修士來說,遠不足以致命,但那瞬間的劇痛、腐蝕和汙穢感,卻讓他暴怒無比!
    “找死!”重嶽修士徹底被激怒!遲滯的黑色鎖鏈帶著比之前更加狂暴的力量,撕裂空氣,狠狠抽在了林濤完全暴露的胸膛之上!
    “嘭——哢嚓!!!”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骨裂聲爆響!
    林濤的身體如同被狂奔的蠻象正麵撞中,瞬間離地倒飛出去!胸前的衣物連同皮肉瞬間炸裂,數根肋骨發出清晰的斷裂聲!一口混雜著內髒碎塊的暗紅鮮血狂噴而出,在空中拉出一道淒厲的血線!
    他如同破麻袋般,重重摔在十幾丈外一片泥濘的窪地裏,濺起大片渾濁的水花和腐葉碎片。意識瞬間模糊,眼前一片血紅,隻有無盡的劇痛和冰冷迅速吞噬著他。
    “汙穢的螻蟻!本座要將你一寸寸碾碎!”重嶽修士看著自己腳踝處被腐蝕的鱗甲和滲出的絲絲黑氣,暴怒地低吼著,拖著沉重的鎖鏈,一步步朝著泥窪中生死不知的林濤走來,每一步都讓地麵微微震顫。
    然而,就在重嶽修士即將踏入泥窪的瞬間!
    界碑林上空,那鉛灰色、仿佛永遠化不開的厚重雲層深處,猛地傳來一聲沉悶到極致的雷鳴!
    “轟隆——!!!”
    仿佛積蓄了萬年的力量在這一刻徹底爆發!緊接著,如同天河決堤,瓢潑般的暴雨,毫無征兆地傾盆而下!
    冰冷的、豆大的雨點,如同密集的子彈,瘋狂地抽打著古老的森林!濃密的瘴氣在狂暴的雨勢下被暫時衝散、稀釋!視線瞬間變得清晰了許多,但同時也被密集的雨簾遮蔽!
    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林濤的臉上、身上,將他從瀕死的昏迷邊緣強行澆醒!刺骨的寒意和全身撕裂般的劇痛讓他幾乎再次暈厥。他掙紮著抬起頭,模糊的視線透過密集的雨簾,看到了那個如同魔神般逼近的灰色重甲身影。
    跑!必須跑!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痛苦!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但胸口的劇痛和斷裂的肋骨讓他根本無法發力。右臂的腐毒在暴雨的衝刷下,潰爛的傷口傳來更加劇烈的刺痛和麻癢!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右臂肩膀以下,原本隻是蔓延到手肘的幽綠色腐毒邊緣,在暴雨的衝刷和剛才劇烈撞擊的震動下,竟然如同被注入了活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蔓延!雨水混著膿血和黑色的毒液流淌,所過之處,皮膚迅速失去光澤,變得青黑、浮腫,然後如同爛泥般潰爛剝落!露出下麵同樣被毒素侵蝕、顏色發灰的肌肉和隱約可見的…森白臂骨!
    腐毒在暴雨中加速侵蝕!已經蔓延過了肩膀,正瘋狂地湧向他的脖頸和胸膛!
    “呃啊——!”林濤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嘶吼!這不僅僅是肉體的劇痛,更是一種看著自己身體被活生生腐蝕、走向毀滅的極致恐懼!
    沉木牌緊貼心口,溫潤的深黃暖流瘋狂湧出,試圖鎮壓這肆虐的腐毒。暖流所至,幽綠色的蔓延速度似乎被強行遏製了一絲,但代價是沉木牌自身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杯水車薪!
    重嶽修士沉重的腳步聲在暴雨中依舊清晰,如同死神的鼓點,越來越近!
    不能死在這裏!不能!
    林濤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瘋狂!他猛地看向自己那條正在被腐毒飛速侵蝕的右臂!一個比剜心更殘酷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入腦海!
    斷臂求生!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便如同野火燎原,瞬間吞噬了所有猶豫!他左手閃電般探入懷中,摸出了那把雪亮無瑕的祖傳匕首!冰冷的刀身被雨水衝刷得寒光四射,映照出他扭曲痛苦的臉!
    沒有時間!沒有選擇!
    林濤發出一聲如同受傷孤狼般的慘烈嚎叫!左手緊握雪亮匕首,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對著自己右肩下方、那腐毒蔓延的最前沿、尚未被徹底侵蝕的皮肉和骨骼連接處,狠狠切了下去!
    “噗嗤——!!!”
    刀鋒入肉的聲音在暴雨的喧囂中顯得異常沉悶!
    劇痛!難以想象的劇痛!瞬間淹沒了林濤所有的意識!眼前一片漆黑,耳中隻有自己心髒瘋狂擂鼓般的跳動聲和骨骼被切斷的、令人牙酸的“哢嚓”聲!
    鮮血如同噴泉般從斷口處狂湧而出,瞬間染紅了身下的泥窪!那條被腐毒侵蝕、正瘋狂蔓延的右臂,連同肩膀處被切開的血肉和斷裂的臂骨,徹底脫離了身體,重重地砸在渾濁的泥水裏,如同一條垂死的毒蛇,兀自抽搐著,散發著濃烈的腐臭和幽綠毒氣!
    林濤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巨大的失血和劇痛讓他瞬間陷入了瀕死的昏迷邊緣,臉色慘白如金紙,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刹那!
    緊貼心口的沉木牌,似乎感應到了主人自殘斷臂、斷絕腐毒根源的決絕意誌,也感應到了那洶湧而出的、蘊含生命本源力量的滾燙熱血!
    嗡——!
    沉木牌猛地一震!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低沉嗡鳴!溫潤的深黃光芒瞬間暴漲,如同小小的太陽在林濤胸口爆發!一股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磅礴、精純的深黃暖流,如同決堤的洪流,洶湧澎湃地衝入林濤幾乎枯竭的經脈,瞬間湧向他右肩那猙獰的斷臂創口!
    暖流所過之處,瘋狂噴湧的鮮血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強行壓製,流速驟減!斷口處被匕首切割得參差不齊的皮肉和斷裂的臂骨,在這股蘊含著強大生機的木靈之力衝刷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著、生長著!一層堅韌的、如同老樹皮般的深黃色肉膜迅速覆蓋了創麵,強行封住了大部分血管!
    然而,那腐毒之力也極其霸道!雖然斷臂斷絕了根源,但仍有大量深入骨髓和血液的餘毒殘留在林濤體內!沉木牌的磅礴暖流在封堵創口的同時,也瘋狂地驅趕、圍剿著這些殘毒!
    在林濤右肩斷口下方,靠近心髒的位置,殘留的幽綠色腐毒餘孽在沉木牌強大木靈之力的鎮壓下,無法再向上蔓延,卻如同頑固的礁石,死死盤踞,與深黃暖流形成了僵持!最終,在斷口下方寸許的位置,形成了一圈極其顯眼的、如同青黑色藤蔓纏繞般的詭異斑痕!這斑痕深深烙印在皮膚和肌肉之下,散發著陰寒的腐毒氣息,卻又被沉木牌的暖流死死禁錮,無法擴散,也無法根除!
    沉木鎮毒留青斑!
    林濤在巨大的痛苦和沉木牌暖流的衝擊下,徹底昏死過去,倒在冰冷的泥窪血泊之中,不省人事。隻有胸口沉木牌的光芒緩緩收斂,依舊散發著溫潤的暖意,艱難地維係著他一線微弱的生機。
    暴雨如注,無情地衝刷著他殘破的身軀,衝刷著泥窪中那截散發著腐毒的斷臂,也衝刷著重嶽修士那覆蓋著鱗甲、被腐毒腐蝕了一小塊、正散發著絲絲黑氣的腳踝。
    重嶽修士停在泥窪邊緣,冰冷的金屬麵罩下,眼神複雜地看著血泊中斷臂昏迷的林濤,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腳踝的傷口。那點腐蝕傷微不足道,但汙穢螻蟻那瘋狂斷臂的決絕,和此刻沉木牌散發出的、精純得有些異常的木靈氣息,讓他心中升起一絲莫名的忌憚。
    他抬起纏繞著鎖鏈的右手,掌心雷光隱隱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