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海盜與解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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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慫什麽?
    從人魚的眼底看見了自己的身影,林池冶清醒過來瞬間覺得恥辱。
    她怕一頭魚?這件事說起來,都是丟她刀疤臉的程度。
    於是林池冶再次囂張了起來,“喂!剛才是你在唱歌?”
    “你自己聽不見嗎?!煩死了!怎麽,白天還沒挨打挨夠嗎?”
    林池冶煩躁間質問出口,人魚聽了依然歪著頭,沒有一絲反應。
    像是一座靜止的石像。
    林池冶:“……”
    是不是句子太複雜了?這怪物沒聽懂?
    再問問?算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大晚上不睡覺唱歌怎麽了,又不是跑了。
    再說,林池冶摸著下巴想,唱得還挺好聽的。
    如果不是林池冶自己買不起,真帶回去當寵物也不是不行。
    來都來了,林池冶也不是退縮的人,既然大晚上睡不著出現在這,那就得幹點正事才對。
    林池冶四下張望,見周圍淩亂的甚至都沒有一把能坐的椅子,她就幹脆直接坐到了地上。
    身上寬大的白色裙擺散落著,林池冶隔著一層鐵欄,和籠中的人魚對視。
    或許是因為動物的天性,讓人魚能夠敏銳地察覺到林池冶沒有攻擊的意向,人魚一反常態的安靜。
    林池冶借此機會,難得能好好打量對方一番。
    林池冶一直以為,人魚這種東西就跟它的名字一個意思,是一半人一半魚的組合。
    一個四不像的美麗怪物。
    可離得近了,林池冶這才發現,即使對方擁有著和人類表麵相似模樣的上半身,但人魚整體和人類的樣子,也是有很大差別的。
    那張美豔的麵孔上,耳朵和脖頸都有顯著魚類的特征,耳畔延伸出細膩的鰭狀結構。
    細膩潔白的肌膚下,隱約可見淡淡的藍色脈絡,再往下的頸側過渡為細膩的鱗片。
    這些細膩的鱗片,就隱藏在皮膚表麵,不仔細看和人類的樣子沒什麽區別。
    但也正是因為這些未被察覺的細微鱗片,遍布人魚上半身的絕大多數皮膚,既為人魚這種海洋生物,保留了人類肌膚的柔滑,又帶著明顯海洋生物的特征。
    在黑暗中尤其耀眼。
    這些忽略不計的細節,林池冶隻是匆匆一眼發覺,搞懂‘原來是這樣’後就直接往下,看向了人魚的下半身。
    那是人魚這種生物最顯著的特征,那雙拖尾在地的巨大魚尾。
    今天葛鉤帆的傷害不是作假,包括林池冶看見的,對方的鐵鉤刺穿,那些鞭打、施虐是實打實地招呼在人魚身上的。
    過量的傷害下,即使是人魚有著極強的修複和止血能力,麵對人類借助外力弄出來的東西,人魚這種絕對海洋的主宰,也沒有任何辦法。
    它渾身的鮮血早已幹涸,可在封閉的傷口周圍,林池冶十分清晰地看到人魚魚尾鱗片翻卷處,明顯的一道手指寬的傷口顯現,而這還隻是對方身上數不勝數傷口中的一個。
    “真可憐……”林池冶不由呢喃著感歎。
    這次,她倒是真沒說假話,言語間也沒多少諷刺意思。
    麵對林池冶偶然顯現的一點真心,人魚當然不會做出反應。
    林池冶也沒有想過,對方能回答出什麽人言人語來。
    她是有幾分佩服這怪物的,哪怕是林池冶見過骨頭再硬的,在葛鉤帆和她加起來,幾番暴力和羞辱之下,多多少少都會有所改變屈服。
    可這玩意不一樣。
    無論受過多少傷,始終不曾麻木,對任何人都抱有著絕對警惕。
    冷漠的任由一切傷害發生。
    人的忍受是有限度的,在越發殘暴的傷害來臨之前,正如之前的大多數人隻怕早就自我了斷,求饒了。
    可這人魚不一樣。
    林池冶喜歡有自我做派的人,但提前是對方的這把硬骨頭,不要用在她自己的身上。
    到現在,林池冶對這人魚的性子,多少也有了些了解,這玩意,讓它和狗一樣聽話,真的可能嗎?
    等等,狗……
    出現在林池冶腦海中,一絲快到抓不住的念頭劃過。
    她垂下頭,看著人魚尾巴上留下的痕跡,林池冶敢肯定,在重新被關回來之後,這人魚肯定繼續掙紮過。
    他們見識過這人魚的威力,為了防止它逃跑,在籠子裏他們幾乎用上了所有手段。
    其中之一就是裏麵大大小小的鐵鏈,最關鍵的那道枷鎖在人魚的腰際,鐵鏈的那端直接連接了一個鐵質的巨大鐵球。
    隻要在籠子裏,這人魚即使力氣再大,也根本不可能逃跑。
    而顯然在今天那一場大鬧之後,回到籠子裏的人魚不但沒有屈服,反而又重新進行過劇烈掙紮。
    最明顯的,那隻是用作束縛它魚尾的鐵鏈,又重新陷入了它下半部分的骨肉裏,深深嵌入鱗片之下。
    林池冶注意到後,沉默地看著。
    在人魚感覺到四周氣氛漸漸凝重的瞬間,林池冶這才有所動作,
    她的手,緩緩向著背後探去。
    她之前從未直接對人魚動過手,但這也並不代表林池冶隨身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在人魚的手已經呈現彎曲狀,獠牙感受到威脅,朝著她露出的一瞬,林池冶這才緩緩抽出藏於身後的長刀。
    人魚早已知曉人類武器的強大,人類手裏所有帶有亮光的東西,那是比它們身上任何一處都更加鋒利的存在。
    人魚已經提前預知到了危險,藍色瞳孔從常規的圓形逐漸收縮,一雙細長的豎瞳警惕地看著林池冶。
    極端的對峙後,林池冶突然一聲輕笑。
    她的動作突然變得異常迅速而決絕。
    沒有絲毫猶豫,林池冶手起刀落,在人魚還未完全展開攻擊姿態之前,長刀劃帶起一陣銳利的風聲,精準無誤地斬向了籠外一根緊緊束縛著人魚的鐵鏈。
    隨著“哢嚓”一聲清脆響動,那條長鏈伴著“咚”的一聲沉響,落在地上應聲而斷。
    林池冶砍斷鐵鏈帶來的直接反應,讓人魚的身體微微一震。
    沉默的對峙後,人魚在林池冶似笑非笑的視線中,試探性地微微一動,便發現那被禁錮已久的尾巴,終於得以自由地能擺動一小部分。
    雖然隻有靠近下尾小小的一部分,但長久被束縛的身體突然間得到放鬆,足以讓擁有生物本能的人魚,從心底裏感受到久違的輕鬆與喜悅。
    這股愉悅更多的來自於人魚的身體,即使人魚麵色依舊沉穩,似乎並不承認林池冶給它帶來的這份輕鬆,似乎也對她的這番做法沒什麽觸動。
    可身體總是騙不了人的,還是明顯動物特征居多的人魚。
    即使麵上不顯,那條尾巴尖尖卻擺動得跟小狗一樣快,生怕林池冶下一秒就反悔一樣。
    林池冶有些失笑,等著人魚活動夠了,這才抬眼問它,“怎麽樣?”
    “這算是給你,今天聽話的獎勵。”
    人魚輕輕地擺動著尾巴,似乎總算有所察覺,自己短暫的放鬆,是來自於麵前這個人類。
    人魚也是知道‘獵物互換’法則的,於是它抬眼看著麵前的女人。
    友好談判嘛,林池冶也不是不懂,更大的區別在於她願不願意去做。
    可沒法子,麵前總歸是個美人,林池冶也願意做出些許的讓步。
    她砍斷的鐵鏈隻是束縛住它身上限製,眾多的其中一根。
    在絕對保證對方不會逃跑前提下,林池冶算是給它解除了一點限製,作為自己談判的資本。
    又何樂不為呢。
    人魚不明白眼前的人類在想什麽。
    它甚至覺得有點新奇。
    一直以來麵無表情,眉目間總是帶著狩獵者姿態的人,突然間轉變,朝它露出一絲笑意,釋放友善的信號,即使人魚也覺得十分詭異。
    林池冶卻沒怎麽在乎對方的反應,見時候差不多了,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這麽說吧,我們人類中有句話叫‘吃飽了,怎麽都好說’,你都已經這樣了,就別擺那上等人的譜了。”
    當然這麽複雜的話,林池冶根本不指望人魚能夠聽懂,隻是作為她話的開場,開一個好頭。
    林池冶刀尖點地,一把幾乎有她半個小臂長的刀,被林池冶把玩在手間。
    她說出的話,似威脅,更是警告。
    “說到底,你這幅樣子,跟我可沒什麽關係。”
    “我也隻是聽別人話做事,但到了我手底下,你最好也別給我找麻煩。”
    “隻要到地了,你怎麽鬧,怎麽翻,想搞出什麽亂子來,可就不歸我管了。”
    林池冶摸著下巴,真心實意地在建議,“你要想的話,甚至老子還能給你支個招,讓你把事情搞大點。”
    “可眼下到了我的手裏,想跑,不可能。”
    正說著林池冶上下打量著人魚,在它麵前低語,“你可不知道,你有多值錢。”
    “這樣的貨在我手上丟了,隻怕我的臉,也一起給你踩在地上了,到時候咱們就可以海底相見了。”
    人魚依舊沒有聽懂,但它看懂了林池冶打量似的目光。
    這樣的目光,人魚並不陌生,自從上岸以來,每個人都是如此看它的。
    隻是一眼,人魚就下意識的又呲起了牙,警惕地注視她。
    林池冶這下是真有點佩服,人魚精力活潑旺盛了。
    她沒好氣地用刀柄敲了敲鐵籠,敲擊帶來的震動讓籠中的人魚也是一陣震顫。
    “行了啊你,別給臉不要臉,又沒把你怎麽著。”
    “行,既然你不愛聽,那就長話短說。”
    林池冶繼續說:“你也看見了,我沒那麽大權利,也沒什麽別的本事。”
    “但你要是聽話,在船上讓你舒服點,還是行的。”
    “我也沒那麽大野心,整趟航線的事,我做不來。”
    “我對你不怎麽感興趣,咱們相安無事,我送你到該去的地方,你就路上給我聽話點,別再傷我的人,別在想著跑。”
    林池冶警告著:“這麽多天,你也看見了,你根本跑不了,人類的手段你還沒見識過,這隻是開胃菜。逼急了我,來一炮。砰——”
    林池冶模擬著炸開的聲音,麵色冷凝:“那時候,咱們誰也別想好過。”
    “反過來。我呢,也不是不能給你好點的條件。”
    “聽說你們人魚不是挺喜歡享受的?”林池冶嘖嘖嘴,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她船上那群糙漢都忍不了的環境,林池冶不相信,這海裏的東西能忍得了。
    就是骨頭硬。
    能活。
    林池冶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可人魚依然歪著頭看她,林池冶是個海盜,TM的不擅長帶孩子,也不想跟蠢貨說話。
    這一番話,幾乎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耐心。
    見人魚依然沒什麽大反應,她不再客氣:“我知道,你們這種生物自以為是海裏最厲害的,比捕獵還擅長的是偽裝。”
    “自殺這種手段,你們不會做。就算死之前,你們也會先把該死的人解決。”
    “你要偽裝,想示弱,可以。”
    林池冶不耐:“既然想裝,就給我表現得乖一點,好好裝到底,到時候你要誰死,我不管。你要我的命,也可以。”
    “……”
    依然沉默,無論林池冶說了多少話,依然隻有自己的回聲。
    人魚歪頭,沒有在意對方的話,反而在看林池冶的眼睛。
    人魚是一種極其敏感,甚至能從對方眼睛之中,分辨出情緒的生物。
    女人明明在說凶殘的捕食者人魚,甚至刻意放緩聲音,想表現得更親和一點。
    可話說完,人類中的雌性表情冷凝下來,似乎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比它更像是一頭等待獵物上鉤的高位獵食者。
    人魚不明白,明明它才是海裏絕對的一切,還未成年便可見其凶悍地位的人魚。
    可麵前的人,總讓它有一種同類的錯覺。
    人魚沒有回應,林池冶喝下的那一點葡萄酒的作用,漸漸在消失。
    隨著困意來襲,她也再沒了耐心。
    她現在甚至想狠狠錘自己兩拳,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半夜沒事做了,才會和一頭連話都聽不懂的人魚說這些廢話嗎,浪費她的時間。
    人魚想裝,林池冶卻是徹底的不想再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