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怎麽了？”陳年看她。
    沈搖是有些嚇倒了，“我們剛才經過這裏的時候，我就收到過這條微信，現在……又收到了……”
    沈搖將手機遞給對方看。
    —— 晚上定了嗎？你們科長要組織聚餐嗎？
    陳年看了眼聊天頁麵的時間，一條是二十分鍾前，一條是現在。
    二十分鍾前的信息沈搖回複了，對方也回複了；現在的隻有一條。
    不知道這裏麵哪裏有問題，但沈搖的臉色越發難看。
    “去前麵看看還有什麽。”陳年眼中並沒有太多驚訝，這次沈搖直接同他並排。
    雖然但是，十分鍾後，美人魚廣場再次出現在眼前，沈搖心裏發怵。
    童年記憶快成夢魘了！
    “陳局。”沈搖臉有些灰。
    陳年應該也清楚繼續往前走，還是會回到這裏。
    那，還走嗎？沈搖看他，但如果不走，留在這裏好像也讓人背脊發涼。
    “倒回去看看。”陳年說完，沈搖恍然大悟，對，倒回去試試，興許？
    但倒回去會不會也是……
    “陳局，你怕不怕？”倒回去的路上，沈搖終於還是開口，之前覺得有些窄的路，現在好像已經可以順利‘擠’下了兩人。
    “不。”陳年語氣沒有變過，“惡作劇。”
    惡作劇？沈搖微訝。
    沈搖也不說話了，冷靜下來，在心裏重新回想了下入園後的整個過程。
    沿著倒回的方向走了十分鍾左右，“激流勇進”再次出現在眼前。
    陳年轉眸看她。
    沈搖沒明白，但很快，她兜裏的手機再次振動，沈搖忽然反應過來陳局為什麽會看她了。
    沈搖趕緊掏出手機，果然——蘇好好：【晚上定了嗎？你們科長要組織聚餐嗎？】
    沈搖想哭了。
    “是莫比斯環。”陳年淡聲。
    莫比斯環？沈搖詫異。
    “莫比斯環又稱莫比烏斯環，在莫比斯環上任意位置向前和向後都會回到起點。”
    “無論沿哪個方向都是正麵，空間和方向都是連續性的，可以無限循環。”
    陳年說完，沈搖反應過來，他們剛才就在這條扭曲的小路上重複行走，反複回到原點。
    無論往哪個方向都一直在循環。
    就像用紙條做成的莫比斯環，首尾連接在一處，中間扭曲，放一隻螞蟻在上麵，螞蟻覺得一直在向前，但其實在莫比烏斯環裏打轉。
    “它造不出完整的莫比斯環，同一條微信你重複收到了三次，時間上有斷點。”陳年目光看向沈搖身後。
    然後，“閉眼睛。”
    陳年淡聲。
    沈搖腦子沒反應過來，但忽然想起了早晨在局裏那次閉眼，沈搖莫名照做。
    耳邊“呲呲”的電流聲仿佛是時間和空間的扭曲，說不出的奇異，仿佛有個黑洞要將這些扭曲的時間和空間全都吸進去一般。
    陳年伸手，在時空交接處撕開一道裂痕。
    一瞬間，仿若莫比斯環的空間扭曲，交替。
    周圍的環境如同天旋地轉一般，而旋轉時交接處發出巨大的摩擦聲，也閃過好像電源短路一樣的的火花“呲呲”。
    火花碰撞和摩擦中，出現一團團巨大的電流旋渦。
    旋渦如同黑洞，瘋狂吞噬者周圍的景象，也吞噬著空間的扭曲。
    前一秒還漫無終點，下一刻就瞬間靜滯。
    靜滯的這一刻，周圍沒有任何變動，時間仿佛都跟著一起停滯，隻剩眼前一團混沌虛無。
    陳年走近這團混沌虛無的領地裏，時間和聲音都被隔絕。
    混沌虛無像一團意識，又沒有過多意識。
    像一小撮烏雲一樣時而擠壓，時而舒緩，但活動著，發出微弱的“咕嘰咕嘰”聲音。
    “你違反了怪物活動管理條例。”陳年的聲音溫和而低沉，仿佛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對方繼續“咕嘰咕嘰”。
    陳年沉聲，“這裏有自己的演變規則，時代淘汰的大多是不合時宜的事與物，引起注意和恐慌這裏也不會回到過去模樣。”
    混沌虛無不怎麽出聲了。
    “根據怪物活動管理條例，予以遣返。”
    陳年說完，剛才停滯的漩渦突然放大，如同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在一瞬間將扭曲的時間和空間都吸入，周圍隻剩巨大的旋渦光圈。
    【202501110141號已遣送完畢。】
    【特移內【要202501103】檔案已生成，請簽署。】
    【特移內【要202501103】已跳過審核環節，自動封存。】
    【特移內【要202501103】已完成上載。】
    “走吧，解決了。”陳年的聲音依舊溫和裏帶了厚重，如同青銅器天鵝羽毛的質地。
    沈搖緩緩睜眼，耳邊的收束聲結束，他們好像又重新回到了美人魚廣場這裏。
    在她同陳局說鐵板炒魷魚的地方。
    *
    “解決了？”樂園側門處等候的孫海明顯詫異。
    沈搖隔得遠，聽不清陳局同對方說了什麽，但對方接連道謝了好幾次，連帶著也感謝了她。
    沈搖受之有愧，友好笑了笑。
    上車的時候，沈搖還聽到對方開心收隊，那是事情真解決了。
    但怎麽解決的，她好像並不清楚。
    她就聽到了一連串詭異的電流聲和摩擦聲，然後，就是陳局讓他睜眼。
    就好像什麽都結束了，又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沈搖現在心裏一萬個疑惑，但在腦海裏斟酌該不該問？
    或者該不該這個時候問？
    陳年先開口，“過飯點兒了，過飯點兒了，想吃什麽？”
    嗯？沈搖的思緒還沒切回來，但陳局在，她來決定吃什麽不好，沈搖笑了笑，“我不太餓……”
    她其實是想說——我不太餓，陳局您定，但隻來得及說完“我不太餓”幾個字，肚子就抽風似的咕嚕了一聲。
    沈搖僵住：“……”
    沈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她肚子發出來的聲音。
    陳年禮貌笑了笑。
    沈搖想死的心都有了，又不好直接幹杵在這兒，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宮廷羊排鍋。”
    蘇好好今天洗腦式提了嘴宮廷羊排鍋，她第一印象就拎了出來。
    陳局溫聲：“好。”
    沈搖有些囧。
    來回好幾趟都沒見陳局使用的導航這次終於使用上了。
    這周圍偏偏隻有一家叫陳記的宮廷羊排鍋。
    導航聲外放著，“已為您選定好路線，陳記宮廷羊排鍋，前方100米左轉……”
    沈搖覺得這頓飯她其實也可以不吃的……
    *
    真到吃飯環節，沈搖反而沒那麽拘束了。
    南城的冬天很冷，人在外麵晃了大半天也確實餓了，一口熱乎乎的宮廷羊排鍋下去，沈搖忽然間幸福感陡增。
    城市裏煙火氣大都在家裏，還有類似這樣的小店裏。
    連帶著在煙火氣裏看領導也都覺得領導平易近人。
    特移局是特殊部門，陳局的級別在局級裏一定都不算低的。
    新聞司工作一年，其實沈搖越發有感觸，越是級別高的領導反而越低調謙和。
    沈搖想起今天去南山苑的時候，吳桂芳老人是叫的陳局小陳。
    她在局裏第一次見陳局的時候，陳局也隻低調得說自己叫陳年。
    在夏青樂園的時候，如果不是有人認出了他，他應該還是會說自己叫陳年……
    陳局的低調，是在每一個人麵前。
    “還不錯。”陳年忽然出聲。
    陳年的聲音很輕，尤其是在這樣熱烘烘也鬧哄哄的地方。
    沈搖意外。
    鍋剛端來的時候，陳局沒怎麽動筷子，一直在回複信息，沈搖以為他不喜歡，但出於教養沒說什麽。
    但沒想到陳局放下手機，竟然接地氣得吃了不少。
    “正好今天早上大學同學提了一嘴想吃羊排鍋，剛剛陳局你一問，我沒過腦子就說了。”
    沈搖說完，又補了句，“夫妻肺片裏沒有夫妻，叫宮廷羊排鍋的往往最有煙火氣。”
    陳年嘴角淡淡挑了挑。
    沈搖知道怎麽同領導相處。
    領導的生活每天被亂糟糟的事務填滿，下屬工作可以嚴謹，但不能無趣。
    陳年看了她一眼，平靜道，“大學同學，讓你好好表現那個？”
    沈搖差點噎住，趕緊伸爪子拿水。
    —— 科長今天沒來，現在和局長出外勤。
    —— 喲，好好表現，biu~
    是那個時候的微信……
    陳年平和， “張旻今天有事，不會回局裏，不用等他安排了。特移局不打卡，你來得早，又出了一天外勤，下午四點左右結束可以下班了。”
    沈搖：“……”
    上班第一天被領導安排提前下班的感覺好像有些說不上來的好。
    飯吃到一半，老板一高興親自來多送了一個菜。
    兩點多生意還這麽好，老板慷慨。
    陳年禮貌道謝，老板一麵阿諛奉承一麵變著方子讓陳年和沈搖都去點評軟件給個好評，還有飲料送。
    沈搖趕緊製止，“不用了不用了。”
    但老板既熱情又堅持。
    沈搖不得不改口，“我來好評就行了，飲料不用送了，我們領導不用這些軟件的。”
    一想到特移局局長某天在某個宮廷羊排鍋小店被老板裹挾好評，沈搖覺得自己擔不起這個責任。
    而且，陳局平時連導航都不怎麽用怎麽會用點評軟件？
    “不送怎麽能行？那小姑娘你幫我菜品拍幾張美圖，飲料照送你們，好彩頭嘛~”老板才說完，陳年溫聲，“好了，配圖也有了。”
    沈搖：“……”
    老板隻看了一眼一整張臉都樂開了花，“好好好，辛苦了辛苦了！老婆，過來送飲料。”
    出於好奇，沈搖伸老長脖子才在陳局收手機前“不經意”瞄一眼。
    好家夥！
    L10以上，重度用戶了，她還說她領導不用這些軟件……
    ||，沈搖迅速低頭扒飯。
    陳年嘴角再次沒有痕跡牽了牽。
    ……
    結賬的時候，陳局還破天荒用了團購，但把贈送的小菜和飲料錢都補上了，“味道很好，遵紀守法，小本買賣不容易。”
    離店的時候，老板親自給開的門。
    雖然但是，沈搖好像對頂頭上司的低調有了新的認識。
    *
    上車係好安全帶，沈搖繼續翻查資料。
    快3點了，如果像南山苑吳桂芳老人這樣的回訪應該還能再跑一兩個。
    才吃了領導買單的飯，幹活兒要更積極才是！
    特移內【回20211743】，她在車上眯著之前正在看的檔案。
    咦？
    沈搖發現了華點，這個時間好近，應該是2021年才申請通過的特殊移民。
    上午回訪的吳桂芳是1995年申請通過的移民，移民時間和回訪時間間隔了30年。
    但2741是前幾年才通過的移民申請，現在就要回訪？
    沈搖還不清楚特移局業務具體是怎麽運作的，但能感覺這兩次回訪的目的和意義差別應該很大。
    和領導一起出外勤不可能冒冒失失，事事都開口問。
    很多前麵不明白的細節要等看完後麵有個概況再說。
    沈搖繼續快速瀏覽著。
    陳年很喜歡翻書聲音。
    無紙化辦公之後，這類聲音越來越少。
    檔案暫存轉移到數據庫，文件簽署也使用了數據係統，調查科和數據科幾乎都不會用紙質呈現。但他還是保留了紙質文件的習慣。
    每次老滕和張旻，童千在他車上的時候還是願意盯著平板。
    隻有沈搖不挑。
    他光從翻頁聲就能聽出來沈搖是在認真看資料。
    會來回翻頁對比，一定不是在跳頁。
    特移局這些年已經很少進新人了，他找上麵要人，新聞司直接給了沈搖。
    沈搖的檔案他之前仔細看過，但不知道適不適合留在這裏。
    今天從夏青樂園出來，沈搖一句多的沒問，但並不代表她沒疑惑。
    但現在還能在這裏心無旁騖看待會兒回訪要用的資料……
    陳年不由從後視鏡再多看她一眼。
    見沈搖正攏著眉頭。
    特移內【回20212743】，陳年記得，是宋君承。
    一個燙手的專案。
    一個鬧騰的，國內頂流。
    *
    “都給我推了，我說了這兩個月什麽通告都不接！什麽人都不見！都特麽給我滾蛋！”宋君承癱在沙發上，腦門上蓋著衣服，明顯不想見任何人。
    小湯尷尬，“哥，不是通告，是……”
    “是牛頭馬麵都不行！”
    小湯嘴角抽了抽：“……”
    “宋君承。”
    陳年的聲音突然出現，宋君承當即扯下腦門上的衣服，“嗖”的一聲從沙發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