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冰涼的水滴落在蘇悅的臉上，讓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該死，怎麽感覺身上好沉。
    她睜著睡意朦朧的眼睛，下意識想要推開那讓她幾乎要窒息的沉重。
    但下一秒。
    右手空空如也。
    “……哈？”
    蘇悅下意識晃動了一下胳膊，想要找回熟悉的感覺。
    可無論她如何晃動，右手都毫無反應。
    發生了……什麽？
    蘇悅那朦朧的大腦開始思考。
    進入洞窟、夢眠花、楊展爆發、第三天大學生突然說醫生很異常、寧檸開始發瘋……
    像是有什麽東西被串成了一條線。
    在那個瞬間，因為剛醒來而失去的記憶有一部分回到蘇悅的腦海中！
    “啊……啊啊啊啊！”
    她發出了銳利刺耳的尖叫，聲音之中是前所未有的驚恐：“我的，手！我的手！！”
    在逐漸清晰起來的視野中，右手處赫然是一個醜陋而粗大的切麵。如果用手指扒開來，甚至能從中看到骨頭。
    我的手，我的手！
    蘇悅抱著胳膊，滿眼都是恐懼。
    我的手不見了，被砍下來了，不屬於我了，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從未有過的經曆讓她瞬間變得六神無主。
    她猛然起身，踉蹌著想要前進。
    結果卻在不經意間踢到了什麽東西。
    蘇悅下意識低頭一看。
    “啊……哈？”
    那個被她踢掉的東西，怎麽看都像是“腿”。
    那絕非是人類的腿，至少上麵包裹著的藍色結晶體完全不像是人類所能產生的組織。
    在看到那條小腿的瞬間，蘇悅終於想起了一切。
    斷片的記憶閃回一般複現而出。
    飛濺的鮮血、殘忍的肢解、回旋的力量、慘叫的隊友。
    思緒回潮的瞬間，手腳一片冰冷。
    “哈……哈……”
    她停下了踉蹌的腳步，重新站定、表情呆滯。
    思維混亂。
    蘇悅完全無法理解自己先前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變得那麽激動，又為什麽會做出自殘的行為，甚至砍下隊友的小腿。
    那簡直不像是她會做出來的行為。
    是某種怪異的東西扭曲了她的思想，讓她根本無法控製自己。
    “該死……”
    用僅剩的手捂著臉，蘇悅眼神茫然。
    恐懼、害怕、絕望、愧疚，種種情感聚集在一起，讓蘇悅顫抖著開始喘息。
    那是身體和心靈不堪重負之後壓抑的宣泄。
    胸口仿佛鼓風箱一樣，吱呀著把陰暗潮濕的空氣擠進身體裏、然後冰涼她的血管，讓她四肢僵硬到到無法行動，隻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姐姐……”她喃喃自語著，“對不起……”
    “我終於明白你的痛苦了，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一切的一切都太難了。
    我根本做不到，根本不可能找到你。
    對不起，姐姐，但我想要放棄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下意識抬起手，用那雙此刻無比顫抖的手抓住喉嚨。
    然後一點點開始用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蘇悅心灰意冷的時候，一個不成語調的聲音將她從自我毀滅中拉了出來。
    她下意識轉過頭。
    接過就看到一團漆黑的影子，正在緩慢而艱難地蠕動著。
    不知道那個家夥到底爬行了多久，蘇悅能看到她的膝蓋似乎都被磨破了，手腕和關節處也青紫一片，身上更是慘不忍睹——幾乎沒有什麽好皮，鮮血淋漓、皮開肉綻。
    “……瘋女人。”
    蘇悅緩緩走到那個家夥的身邊：“你又在幹什麽？”
    聽到她的聲音，那個身影微微一頓。
    但很快還是緩慢而艱難地爬行。
    ……嘖。
    蘇悅忍不住皺了皺眉：“你到底想幹什麽，為什麽不……哈？”
    走到那個瘋女人身邊的蘇悅猛然一怔。
    “你……”
    她看著那個瘋女人：“你這是怎麽了？！”
    在她的目光中，那個瘋女人、那個一直都讓她覺得如同怪物一般的女人——林念薇。
    此刻正一邊哭泣、一邊蠕動著前進。
    那是蘇悅從來沒有見到過的表情。
    簡直就像是數千倍的悲傷、痛苦、絕望凝聚在一個人的身上一樣。
    “嗚……啊……一……啊……”
    她沒有回答蘇悅的話語，隻是用破碎的聲音、宛如嬰兒一般哭泣著。
    看著這個異常的存在，蘇悅下意識咬了咬牙。
    “難道你這個家夥說不出話來了嗎？”她艱難地說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林念薇沒有回答。
    她隻是用手掌支撐著向前。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蘇悅看向了林念薇的手臂——一根她非常眼熟的東西正插在林念薇的手腕上。
    那是她們先前討伐蜈蚣的戰利品。
    這個女人把這個東西插在手上是想要幹什麽？
    蘇悅茫然地向遠處看過去。
    “……瘋了吧？”
    蘇悅喃喃自語著。
    此刻她們所處的幻境是一座看起來極具科技色彩、仿佛“避難所”一樣的地方，避難所整體非常空曠，除了用來照明的燈以及一些隨意堆放的物資之外一無所有。
    而避難所的牆壁則是某種不知名的金屬，燈光下閃爍著堅硬的光澤，僅僅是看著就知道這玩意兒到底有多堅硬。
    但此刻，這本該無比堅固的牆壁上赫然是無數的拳印、掌印、以及大大小小，明顯是身體撞上去的痕跡。
    再結合自己剛才看到林念薇那仿佛破布娃娃一樣的身體。
    蘇悅扭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林念薇：“你……這家夥是想要自殺嗎？”
    不然為什麽要主動用身體去撞擊那種堅固的牆壁？！
    林念薇沒有回答。
    她隻是艱難地爬行、蠕動著，一步步湊到牆壁邊。
    然後抬起手。
    用盡全身力氣，軟綿綿地擊打在那堅固的金屬牆壁上。
    很明顯，這樣的攻擊對於牆壁而言毫發無傷。
    哪怕林念薇用上了全部的力氣，哪怕她已經把蜈蚣的尾針深深插入她的身體裏，哪怕她此刻已經泣不成聲、無法開口、眼前一片漆黑。
    但牆壁仍舊沉默。
    唯有旁邊那大大小小的印記，證明林念薇先前的行動。
    證明她從開始到現在的……無用功。
    “嗚……嗚……啊……”
    林念薇一拳又一拳地捶打著牆壁，臉上的眼淚已經有了要枯竭的趨勢。
    “醫……啊……”
    但她還是吱呀地說著，拚命地打著。
    看得旁邊的蘇悅下意識咬緊牙關。
    “……到底是什麽鬼。”她喃喃自語著。
    與此同時。
    “你終於醒了……蘇小姐。”
    在林念薇那不成語調的哭聲後麵。
    又是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抱歉，我想要站起來，但……恐怕已經沒有力氣了。”
    聽著這個聲音的蘇悅抬起頭。
    接過就看到一個人正靠在牆壁邊上，嘴裏止不住地咳著血。
    “……大學生。”
    蘇悅緩步走到他的身邊：“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凝視著大學生袁仲。
    哪怕沒有什麽急救知識，她看一眼也能知道——這個男人快死了。
    不僅僅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
    他已經不想活了。
    “抱歉，”袁仲一邊咳嗽一邊說著，“但我現在的狀態並不好，所以我接下來估計隻能挑重點說。”
    “希望你一定要聽好，如果你想要……救下他的話，我們的力量就是不可或缺的。”
    說著，袁仲的表情一瞬間變得無比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