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瑤瞬間就沒有說話了。
    她不是沒見過人間殘酷的單純少女，她隻是初到星際，不了解這個世界罷了。
    他口中的“貴族老爺”生活在地麵上，掌握著這個星球絕大部分資源，剩下的才會拿給普通老百姓分。
    而在普通老百姓之下，還有一群生活在社會邊緣的“灰色群體”，也就是宦晉他們這種人。他們這種人有的有正常身份，有的直接是黑戶，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們聚在了一起，組成了“地下城”。
    地下城的主要物資來源分為三種，一種為非法所得，有可能是海盜銷賬，也可能是地上城的貴族見不得光的私產。
    一種是黑活。
    殺人、搶劫、脅迫，各種貴族老爺不想沾手，但願意花錢雇傭的“髒活”。
    一種是“撿垃圾”。
    也就是宦晉他們現在正在做的——從地上城丟棄的各種垃圾中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垃圾山一座一座的，姚瑤站在裏麵，宛如螻蟻一般。
    “你還傻在那裏做什麽？趕緊過來啊！”宦晉站在幾步遠的地方，讓姚瑤過去，“邊上的垃圾山都是翻過了的，要撿也撿中間的，中間才是今天才倒的。”
    “哦哦……”
    姚瑤趕緊跟了過去。
    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進垃圾山，防毒麵具的過濾層都擋不住刺鼻的腐臭。
    腳下突然一軟，她低頭看見半截腐爛的肢體卡在金屬廢料間，蛆蟲正從泛白的指縫裏密密麻麻爬出。
    新傾倒的垃圾堆表麵還算平整，泛著濕潤的油光，可扒開上層，底下的景象讓她胃部翻湧——破碎的醫療艙裏，泡在黃綠色液體中的變異器官還在緩慢蠕動，纏繞著發黑的繃帶。
    “愣著幹什麽！”宦晉的蛇尾卷開一團黏糊糊的不明物體，露出底下閃爍的金屬零件，“找帶藍光的超導線圈，或者標著紅色三角的能量電池！”
    他突然伸手，從一堆發黴的食物殘渣裏扯出個帶血的項圈，上麵還掛著半截人類手指。
    姚瑤後退半步，撞上背後的垃圾山。
    成袋的生化廢料突然爆開，墨綠色的腐蝕液濺在她腳邊，瞬間將地麵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不遠處的垃圾堆裏，傳來變異老鼠窸窸窣窣的聲響，她瞥見一雙發著幽光的眼睛，那怪物渾身長滿肉瘤，指甲如同匕首般鋒利。
    “別碰黑色的黏液！”宦晉的尾巴猛地將她拽回來，險險避開一灘正在吞噬金屬的腐蝕液，“去年有個家夥被這東西沾到，骨頭都化成灰了。”
    “那邊有東西。”
    宦晉看了一眼，冷冷地說：“變異老鼠有什麽好怕的？你這膽子也太小了！”
    話是這麽說，但纏在姚瑤腰上的尾巴沒有鬆開。
    明顯是擔心嘛！
    姚瑤：“……”
    這家夥，嘴巴怎麽那麽硬？
    在變異老鼠眼裏，個子嬌小的姚瑤就是一個軟柿子。
    猩紅的眼睛死死地鎖定著她，肉瘤遍布的軀體在垃圾堆間靈活穿梭，腥臭的涎水順著鋒利的爪尖滴落。
    它突然發出一聲尖銳嘶鳴，後肢猛地蹬地——帶毒的指甲朝姚瑤的小腿抓了過來。
    姚瑤正要踢開，就感覺腰間一緊，她整個就撞到了宦晉的懷裏。
    還好戴著防毒麵具，要不然就得撞鼻子了。
    下一秒，一根生鏽的金屬棍劃破空氣，精準貫穿變異老鼠的頭顱，將它釘死在黏膩的垃圾山上。
    怪物抽搐的爪子在地麵劃出刺耳聲響，渾濁的血液濺在姚瑤防毒麵具上。
    “滾！”
    其他藏匿在垃圾縫隙裏的變異老鼠見狀，發出驚恐的吱吱聲，泛著幽光的眼睛紛紛後退，轉眼間就鑽進腐爛的金屬管道消失不見。
    宦晉把姚瑤放了下來，纏在她腰上的尾巴也放鬆了些，上前踢了踢被他釘在地上的變異老鼠，鱗片因興奮泛起紅光：“看到沒？這種小玩意兒，老子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
    姚瑤懷疑他在耍帥，但沒有證據。
    剛想開口，頭頂的警報聲驟然撕裂空氣，尖銳得像要刺穿耳膜。
    姚瑤被宦晉扛到肩上，在垃圾山間狂奔。
    金屬扭曲的巨響從頭頂傳來，她抬起頭來，看到頭頂的能量護盾裂開縫隙，成噸的垃圾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生鏽的機甲殘骸、冒著綠煙的生化桶、還有半截燃燒的殖民艙，正朝著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砸去……
    我靠！
    他們倒垃圾的警報聲都這麽短嗎？！
    幾個沒反應過來的拾荒者被墜落的鋼筋刺穿，慘叫著被掩埋在垃圾浪裏。
    “哎呀！這次我贏了，一下子串了三隻臭老鼠，晚上的飯你請。”
    “行行，我請就我請。大不了我們下次再賭。”
    ……
    頭頂上傳來嬉笑聲。
    什麽老鼠？
    他們在說變異老鼠嗎？
    一塊帶尖刺的合金板砸向了宦晉的頭頂，他尾巴一動，“啪”的一聲，金屬與他尾巴上的鱗片擦出了一串火星，精準地將那塊板子拍到了一旁。
    “可惜了，這隻老鼠挺厲害的，跑掉了！”
    “確實挺厲害的，他身上還扛了一隻小老鼠！”
    ……
    什麽？！
    他們說的老鼠是他們？
    姚瑤心頭升起了一股怒意，恨不得衝上去給他們一巴掌。
    什麽老鼠！
    他們是人！
    宦晉速度還是蠻快的，眨眼間就衝到垃圾場邊緣，再一個跳躍，跳到牆壁上的縫隙裏。
    他喘著氣把姚瑤放了下來：“現在安全了！”
    姚瑤憤怒：“他們是故意的！”
    聽到姚瑤語氣裏的怒意，宦晉笑了：“對啊，他們就是故意的，要不然你以為我跑那麽快幹嘛？閑事沒事幹啊？”
    “他們怎麽可以這樣？”
    “為什麽不可以？我們是地下城的人，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老鼠，死就死唄。”
    “沒人管嗎？”
    “誰管？”宦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望向姚瑤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天真的孩子，“他們巴不得多死幾個，最好整個地下城被一鍋端了。”
    姚瑤噎住。
    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地下城這種地方確實屬於不怎麽受人歡迎的地方，他們會這樣想也正常。
    但是，這不代表著他們可以無視別人的生命啊。
    有什麽東西憋在姚瑤的胸口，十分難受。
    傾倒的垃圾堆停了以後，頭頂的黑洞就關上了。才剛剛逃出來的拾荒者大部分都還在喘氣，空氣裏傳來他們罵罵咧咧的聲音。
    “等哪天老子出去，老子弄死他！”
    “麻蛋！不是人的東西，每次都搞這一套，不死幾個人，他們心裏不舒服是吧？有本事下來單挑。”
    “還好老子跑得快，要不然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今天怎麽回事，這是倒第二車了吧？這麽富裕？”
    “也不知道裏麵有什麽好東西。”
    “我上次撿到了好幾支營養液。”
    “肯定過期了吧？”
    “肯定啊，不過期，誰扔啊？”
    ……